秋天的回忆
破旧的笔记本
今年广东的七夕浠沥地飘着小雨,雨是从昨晚八点档开始下的,下了一整夜。
昨晚彻夜失眠,于是在天还未发亮之前便起床了,失眠并非是情人节有生日礼物可收,而是Possession乐队要来广州连开几场LIVE演唱会,时间就是明天,这是娱乐新闻说的。那是我年幼的回忆,我常听父亲提起那位主唱吉他手,感觉父亲似乎对他很熟悉,又或许他是我父亲的偶像。我记得父亲常把他的单人签名海报和乐队专辑CD放在一个很大的皮箱里,然后再锁上,我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年少纯真,不问也不想知道。
每次看完演唱会后父亲都会拿着那些东西回到自己的书房,然后独自在书房呆上一段时间,有时我会跟着父亲,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此时父亲则会笑着说道:"我和你们一样,在心里都有着一位音乐偶像,喜欢他唱的歌,也喜欢收藏一些关于他的事物。"我看父亲眼角泛着的喜悦,激动着牵出岁月的纹轮,我知道父亲没有骗我,确是喜欢关于他的一切,而我却作死想张扬自己叛逆的个性,如同生线挑逗般触碰下老爹的G点,“何必那么喜欢呢?不就一个流行歌手吗。”“咔哒”随着打火机的声响,一支利群燃了起来“你这小子,就知道和你爸抬杠,我只是喜欢看他操着一股浓重的口音在舞台上弹唱粤语歌罢了。”父亲并不生气,眼眸却躲避得很深,像在藏匿一些事情——对我。
我是极少见过父亲这样的,而母亲也从不告诉我原因,当然她也从不让我向父亲问起此事,而我也的确识趣。
其实父亲的音乐素养很高,吉他功底也不错,他的乐感以及辨析力都很强,比如歌手在翻唱同名歌曲时,他们的演唱选调,在哪个地方转调又升高了一个小二度,哪里又在卖弄,诸如此类,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似乎有点看不透父亲,他懂得很多却偏偏又伪装出毫无所知的模样,对他在书房中切缝记忆最深的印象除了珍藏那一箱CD和海报,另一个印象画面是,父亲下班后脱下西装,穿上一件蓝白色的衬衫,然后径直地走到书房,拿出一把吉他坐在书桌前,抱着它并用纸巾轻抚擦拭着,那是一把旧吉他,不破却有点走音,所以很难调出标准琴弦音。广州秋天的空气夹杂着旱气和湿气,浓烈的像一杯鸡尾酒,使人沉醉如迷一般,父亲倒了一杯酒,弹着吉他扫着弦,声音薄颤又饱含深情,里面或许小有二斤岁月。有时轻盈如秋水般流转,不露痕迹的与秋日私语融合。那是一首我从来没听过的曲子,歌词充满了秋天的味道,思念的忧伤从歌词中溢于言表。
我至今还记得有几句歌词是这样唱道:如果你不再爱我/而分别又在秋天/请你不要再沉默/我宁愿欺骗着自己你还会爱我/因为你总会选择一种方式/在秋天/如何的去怀念我。
情至深处如西出阳关般忧愁,父亲眼角的一些纹路平添出岁月的侵蚀,婆娑的双眼附丽着韶华老去,他的悲伤深处是情深。父亲是个乐天派,极少如此悲情,平日也只是见他和同事们相互调侃,打打乒乓,或者酒后非要亲母亲一下。
雨就这样一直下着,天边寂静地闪着微光。然而伟大的事物终究敌不过世事无常,最后注定是一场盛况的悲剧......
Possession乐队主唱发生车祸的新闻占据着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原因是疲劳驾驶,就这样一场车祸与七夕节的温馨显得如此牵强。
南方的阴雨天本就雾霾锁楼,而此刻父亲心中的阴霾会更绵延不绝,我不忍去念想,晃了晃手机,放下又拿起,盯着那屏幕上的新闻字眼,思绪像分裂在血液中蜿蜒扩散。我躇在原地,仿佛置身于缺氧的玻璃杯罩中,直到父亲尖锐的声音响起。只见他有着精神崩溃后的惨白,我知道他正在受新闻的折磨,一夜之间,他看起来更苍老了。
父亲不觉有点泪垂,低沉笑着对我说:"爸爸今天不能和你去看演唱会了,你当然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爸爸今天要带你去见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说完,便让我去稍微整理一下仪表,自己去楼下车库开车,还让我利索点,别拖沓。
我知道父亲宁愿相信目之所及的一切新闻都是幻闻,是一场闹剧,可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已无可选择。但父亲口中所言的他,究竟是哪个他?是那个他吗?他对我很重要?可我只见过舞台上全心投入音乐的他,我甚至连一次与他面对面的自我介绍都没有过,他怎么认识一个如此平凡的我,何况我也不是他的歌迷,于是乎,我怀揣着一种与他深层复杂的想象关系,换了装。
父亲开着车,窗外是雨水扑腾,目及是在风中摇曳的落叶乔木,何况现在快走进秋天的底部了,那群风雨中的木枝以姿为雕,永恒的站立着。父亲感伤至极,此刻的他相比之前更令我陌生,我想父亲确是很爱那位主唱。
医院门口已被无数歌迷和媒体记者拥截着,歌迷手中都拿着一枝蜡烛,轻喊着他的名字,风雨吹动着烛光,摇碎着等待的心情,我知道他们和我父亲一样焦急。
ICU病房安静的如一片旷古荒原,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父亲的偶像,他就那样平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插满导管,昏迷得一切成为身外之物,父亲找来医生给他查看,医生挂了一组吊瓶后又冲父亲无奈摇了摇头,那一刻,我的心和手都开始静默无声。
昏迷已有五天了,外面的人都已散离的差不多,乐队的人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过度担心他们明天的生活是否还能富饶。父亲说怕医务人员照顾的不周,便让母亲向单位递交了休假条,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不知该怎么说,所以一直看着父亲的眼睛,等待他做出让我回家的手势。
可我能感觉到,父亲是想让我留下,母亲每次将做好的饭菜端到病床旁边,并时不时与父亲有目光交流,可说的话只有:"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别累垮了,一切都会转好的。"
第七天,他的情况开始恶化,父亲还是一直守在他身旁,只是帮他掖被擦拭,并没有说什么,父亲的行为似极了一位纯真的小孩。对他的生死,父亲也很清楚,可他却掩饰得天衣无缝,只是突然说了句:"都这么多年了,你现在终于懂得我这个弟弟的好处,可你现在却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父亲的那种埋怨,永远和他同在,就留在记忆开始的地方。
第八天,他的心电图开始起伏波动,父亲也累得有些发晕,在清醒的时候他突然问我,现在吉他练得如何?我不敢告诉他,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摸了,手指没力而显痉挛,所以我一直用沉默来作答,只希望他不要将失望溢于眼神之外。
我是认真练过一段极长时间的吉他,在那一年盛夏,父亲将我课余生活安排得没有一刻空档,逼着我去学吉他,他说一个人要有音乐追求,要追觅从下往上的旋律。在家中,他也趁我空闲之时带着我并手把手教我,从拨弦到扫弦,只要稍有差错,便用木棍抽在我身上,我不哭也不敢倦怠,只心无旁鹜练着。而这场逼迫终于在我将吉他狠摔至地上后告一段落。当时他望着气喘的我,俯身去捡摸地上那把破木吉他。
时光的煎熬泯灭了一切的希望,父亲再次找来医生,说:"我是他弟弟,请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只要能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这种话如果不是我亲闻,我相信它一般只会出现在电视剧中,可医生仍是无奈的摇头,那一刻,我心与手开始慌措。
父亲从他的背包里拿出吉他,调了调音,递给我让我在病床旁弹奏,我缓慢又生疏地弹了几首很是简单的曲子,父亲撑起了流浪者的目光,并努力翕合着嘴唇:"你还能在听见声音吗,哥?"
窗外的秋风将房间的落地窗帘吹起浮动的徜徉,父亲的眼泪再也毫无吝啬地流出,他接过吉他,激动的弹唱:
我要借助你给我的聆听/在秋天去缅怀落叶/在秋天去如何怀念你。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音浪旋律,好像在诉说过往时空的悠长,带有明显的回音。
就这样,父亲用手指间拨出的平缓旋律,送走了他。说真的,他走得很平静,可父亲在舒缓平移出病房后,颤抖的哭声几乎要晕眩开来,边说边哭:"哥,天堂这么冷,你为何还要去,你就这么舍得丢下我们吗?"
21岁,这是我第一次明白离别。
噩耗还是传开了,葬礼那天歌迷与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父亲也深知如此,便顺其自然。
那个晚上,母亲来接我们回家,父亲累极了但没沉睡,嘴边还不是叨出几句碎语,我也没认真去听只是在帮他拉扯着衣服,秋天仍是个凉意的季节。
回到家,父亲醉翁似的去了卫生间,打开淋浴,任冰凉的秋水从上至下汩汩流下冲刷着,他不断嘲笑自己在心中想说的那番傻话,可又忍不住哽咽道:"可我真的很爱他。"
我从橱柜拿出干毛巾想递给我父亲,他已有些意识混乱,揽出双臂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垂目含糊地说:"可惜只有你了。"父亲淋湿了全身,一周没洗的头发显得油腻而濡湿,衬衫肩上也露出一块块深色的水渍。
我推了推父亲的手,看着他哭的模样,我的脸也有点紧绷,用力到眼泪流淌而落,我说道:"这就是一种历练,你不一直是这样教我的吗?"
"我没忘。"父亲语气里满是回忆。
发现那本破旧笔记本的晚上,我在父亲书房踟蹰良久,思考着要不要打开,我之前所有的好奇都纽系在能否翻阅,有好奇是冲动的,现在一切都不能阻止我脑子里的简单想法。笔记本里还夹着两封信,就并排夹在纸页之间,藏得很深,信封很薄,一封是给父亲的,另一封是给一个叫"小水"的女子,寄信人是同一个,他们之间的关系让我的心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我抽出写给父亲的那封信,信纸粗黄,摸着有细微的皱子,这该是沉淀了多少年的青匆岁月。信上的字体隽秀,泛着感性温润的情感脾性,内容也很温暖:你我兄弟一场,我无以回报,将孩子养大,唯望幸福。落款是专属的艺术家签名,辩认不出姓名。
关于我的一切都记录在笔记本上,包括之前常聆听的那首歌,歌词及和弦曲调也都手绘在上面,泛着怀念的味道。可就像打开的潘多拉,所有事情,有关我的,无论怎么退却,都是我这一个凡人所不能承受的。
这种疯狂涵盖着更为深沉的冲动,我翻动着抽屉,想用火烧掉这一切,可占据我思想的却无法治愈。
对于我的偶然偏激,父亲还来不及理解,只是静静地盯着我,仔细打量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浸满脸夹。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你都瞒了我二十年啊!"我伴随一种被遗弃的口吻。
"是的孩子,我瞒了你,可我瞒你是为了你好。"父亲说这话是最寻常的矜持,他着实被我吓呛了。
"我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啊!"我极力的想让父亲放下矜持。
"我就是因为怕你痛苦才一直没敢告诉你的身世。"
我眼前的父亲,冲着我使劲却又微弱的解释,像只弱小的动物,可我还是肆意蹭问,已然忘记他也是一个正需要受保护的人。
"发生了这么多事,桩桩件件都和你相关,这让我还能怎样去信你!"
父亲顿时像个漏气而停留原地的氢气球,可能是幻觉,我一直相信父亲是不会欺瞒我的,因为他一直是我最信任的对象。
"孩子,既然你知道了,那你想不想听一段往事?"虽随说老子当时已经不爽到了极点,但还是强压着跟他去了书房,侧过脸将目光转移到那个笔记本身上,未了又向里翻看着。
秋天温暖的阳光改变不了父亲的眉头深锁,他心事很重,猛呷一口气,开始逼仄回忆。而我恍惚是立在了生命的出发点,踩着岁月去找寻。
"我还时常回想起那个秋天。"父亲停顿下来发出混浊的叹息,好像再也说不下去了,感情打破了他的回忆,裂成了碎片,可片片如红枫般,缀满深情。
"他就是那样一个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父亲嗫嚅地说。
"我亲生父亲?"我又认真地预想一番。
"当年我们仨个都对音乐痴迷,关于音乐,我们比任何人都要疯狂,其实主要是他,他的演奏很沉浸,技术也很圆熟,在音乐的流动中,生命羽化为音符。可时间愈长,一个个难题像被魔咒揶榆着被梳理而出。"父亲木讷的低下头,怨艾都露在颜面上。
"毕竟都是大学校友,对音乐激动的热忱,我们集资搞了个音乐工作室,平时也不怎么去上课,就蜗居在那间租下的房中,学习音乐录音和剪辑,饿了就打电话叫外卖。可如果这种生活方式持续下去,人生的水准已低落至尘埃。然后在一个晚上,开始只是喝着聊着,挺有意思的,他那次却喝多了,醉醺后他将威士忌泼在我身上,然后又猛摔酒杯,呯......"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有些迫切打断他的话。
"那之后我们便成了路人!我回过头继续学习,毕业前又拿到香港大学攻读硕士的Offer,之后留在了广州继承家业。"父亲手摆的频率有点不谐条。
"那他呢?我说的是我亲生父亲!"
"他?自从我们在秋天分别后,我见到他的那次我将原先拟定好的歌词誊写在他给我的那本笔记本上,然后还给了他。"他拿着那本破旧笔记本递到我眼前,半眯着眼说着,又去打开那个大皮箱,拿出很多有关我亲生父亲的回忆。
"再次见他是我们离别后的十年,也不知他从何处得到我的号码,给我发了数十封短信,每条后面都会加上三个惊叹号,像在刻意挽留我。"这使我想起了自己的无情。
我们约定在我们熟知的校园里,林荫道上的枫叶也在秋风中嗽嗽做响。见面后我们还是互相保持沉默,只是我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你!"在我心里发誓要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这不可能了。他就永远倒影在我的视网膜上,存在我呼吸的空气里,他是那个改变了我一生命运的人,我就随着他源源不断去改变。
"你先别急着发火,之前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诉说倒是很简单,"其实我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才选择和你分开,因为你需要这种历练。"
"历练?我就是在这种历练中长大的,我不会还认为我会再依赖你什么!"风吹着我有点耳鸣。
"不!"在他看来我还是能够独立的,"我知道那次伤害了你,大概你也不想再见到我,我说过,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坚定的承诺。"
"此一时彼一时,承诺的基点消失了,所以建立在它之上的一切都会坍塌!"我解释着。
"我知道了,那你还能叫我一声哥哥吗?就像你曾经那样去称呼?"他反问我。
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我也明白这么多年来父亲对我的苦心经营,他带我去看演唱会,他让我去学吉他。因为音乐是我们在人世唯一的联系,可我却依依惨淡地将它辜负。
"再后来,他将我送给你,并让你抚养我,可你是怎样接受的?"这种对过往的猜测还有炽黄灯下的昏长。
"你不是说过要爱我这一辈子吗?"这句话让我怔在原地徘徊。
"我没有忘!"其实我心里一直牵挂他,"那你说要我怎么办?"
他冲我笑了笑,这笑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接着他又开来一辆车,那车的外表已经旧成了月光的颜色,这还是他十年前开的那辆。他从车的后位抱出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说:"如果你还爱着我,请代我好好照顾他,你爱他就是爱我。"
半晌我接过手中的你,他向我走进然后揽过我的肩:"你是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想让孩子和我一样忍受着父母的分离。"
后来才知道,他和小水没有结婚,只是在一次醉酒后没控制住,原来你来世间是如此偶然。父亲狡黠地笑。
他原本认为和小水是有着音乐上的共鸣,而音乐是能让人倾心相爱的,可小水只是将音乐当成生命上的点缀,认为他作为一个男人毫无责任担当,想离开他的时后却发现怀了身孕。
"那我亲生父亲是怎样瞒过她的?"关于我的出生,还有另一段感情纠格,但可以确定的是,我真的是那位主唱吉他手和小水的儿子。
他知道再也无法去挽留小水,情伤未愈的他并没去过多悲伤,倒是更确定了深爱的女人是小水,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他看透了所以糟糕情况,为了留我在他身边,毅然接受了一位歌迷的长期示爱,也便是那晚,就在地下停车场,再一次让他的生殖器派上了用场。一年后那位女歌迷送给他一个孩子,并打碎了他车前的玻璃,说是再也不迷恋他了,而这个孩子被他当作我送给了小水,那也就是她抚育至今的孩子。
这些秘密是我俩在无人打扫的天台他告诉我的。"哥,从此后我们惺惺相惜,每年的七夕我都带孩子来看看你。"
"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这孩子和你投缘,我也忘了他的出生,那他以后生日也在这天,只是你们来看我,别告诉他我是谁,当我是一位歌手便好。"父亲在回忆中有点吃力,说完后靠着桌旁睡着了。
我决定还在这家里呆几天便离开,父亲的挽留在我意料之中,过去的事就让它云淡风轻。临走的那天碧晴万里,高空有云浮过,"我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哪?"我不是想要去寻找,只是单纯问问。
父亲将那本破旧笔记本交给了我,还有去香港的签证,"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快去吧!"父亲很懂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不能随意抹杀。
我给她发了封短信,说了我亲生父亲,然后便问她有没有空见上一面,我将那本夹藏原要给她信的笔记本放回肩包里,没有再一丝犹豫前往香港。
香港毗邻广州,还好秋天乘客少,坐车不太累,我就挨着靠窗玻璃小睡,夜晚无尽星空很是灿烂,秋风吹过这深深的暗夜,一路的霓虹在我身旁经过倒退,可我看到的不止是后退的霓虹,还有人生。
我在站口下了车,她打电话让我稍等片刻,说开车就到。她开车来接我,我也从未想过与她是这般的重缝,那刻,我并不觉得自己见到了一位当红歌星。她从驾驭坐下迈下,梳着一头红色的时髦卷发,弄了个很重的烟熏妆,她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像扫描仪般。
"小伙子,上车吧!今晚我有演唱会,现在什么也别说,好吗?"我的心还是燥动。
那天下午她带我径直去了乐队排练室,靠近隔音玻璃我还是听见了排练声,有朋克、古典还有爵士,"就在这下车,和我进去再看看。"她拉着我执拗的走着,掌心的温度已让我放下对她卑怯的目光。
当晚的演出是在红馆,乐队成员除她之外全是一群外国人,随着开幕焰火升空,"WeareS.T",几枚烟火咻地蹿上天空,崩裂出一片火花
她并没有容颜老去,而像刚刚燃放的火花灿烂,在舞台跳动着,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在青春年华挥洒汗水。
个唱结束后她载车带我去了油尖区,吃当地特色小吃,娃娃鱼、烤金古。"看到了吧,我现在生活过得很整齐。"
"你乐队水平很高。"我欣然说道。
"是吗?你很有音乐天分,跟我学音乐吧!"我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天,我每天看她做DEMO,改谱编Rap,谈的话题也没铺向正轨。我也不知道她对我的亲生父亲是否还怀念着,也许就顺其自然去相处,就这样我也快忘了来找寻她的目的,仿佛与她是久别重缝,等待着契机再与她好好相遇。
我来到她的住处,里面很多房间都弄成了小型音乐室,楼下也摆满了玉簪花,在南方的秋天像一场恢弘的交响乐,不打节拍却很应?。
"你平时就在家里听音乐"不,"偶尔还会填词谱曲。"我盯着她的电脑,习惯问着。
"你会在家放自己的音乐吗?"我开玩笑,"我从来不是个自恋的人,他反而是。"
他是我亲生父亲吧!我就在心中默然想念。
"带你去一个地方,上车吧......"
车子沿着我来时的路途蜿蜒盘旋,突然拐弯,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七夕满二十一。"
"原来这么大了。"她自言自语,手摸着方向盘,倒回的路仿佛是往昔的回忆。
她在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将花放在胸前,车行驶在海边的颠簸的小石沙路上,秋天的海边风吹着有些凉,她打开一瓶白兰地,放着音乐,问我要不要暧暧身。那是赵传的一首歌。
尽管我们的世界终究有一点不同/可我知道你会陪我在风雨中/请你为我再将双手舞动/我愿为你再将爱留在心中。
"你当初不就因为不爱音乐才离开的吗?"我讥讽的说着还带有佼胜的心理。
"可我最后还是将我们的音乐天分传承了下去",她回过头看着我,眼睛在发光。
被秋风裁剪的回忆零落成泥,可它也香如故,"我什么都不曾相忘,只是有些事不能说,他以为那样就可以瞒过我吗?我可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她将那束玫瑰放在墓前,盈盈而生的惆怅侵犯着她的孤傲,泛语之间我对她有了少许原谅。
"我要去国外了,等你快死的时候给我打个电活。"我说了句无比残忍而又温情的一句话。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能帮助你么?等我老的时候你会常来看我吗?"她用无数问题将过往与将来进行合理的起承转合。
"我不知道"我又残忍的答道,"或许有那么一天!"我目送着海浪,远远地好像有层层心事,东南吹过的湿润季风将阳光和雨水配比的像是一种思念。
我从背包中拿出那破旧笔记本,她低着头看了看,从车箱后拿出吉他挎在肩上,弹的是多么熟悉的旋律,她厚茧的双手摸上音阶,就像诉说着她现在的心情一样,破旧的笔记本正发出隐隐的哀光,夹藏在里面的那封信在阳光下受到了空气的氧化,驳落的大调音符仿佛就像在落泪一般。
她边弹边唱,生命的旋律越唱越高,破旧笔记本上的歌词就是她现在所唱的:
如果你不再爱我/而分别又在秋天/请你不要再沉默/我宁愿欺骗着自己你还会爱我
因为你总会选择一种方式/在秋天/如何的去怀念我。
谨以此文纪念Morsy——威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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