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做副科长已经五年了,今年科长调到市里做副处长,科长的位置就此空缺出来,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按老刘的饭龄是可以做科长的,但科里还有一个副科长小张,还是女的,竞争还是不小。
老刘找到领导,含着泪光说:“您看我的头发,刚来单位的时候,我头发苍蝇都钻不进去,但现在这个样子!”还一边摸着秃顶,“我就想能不能动一下。”
领导同情的看着老刘的秃顶,“掉头发多正常!你看单位有几个男的不掉?你看看老向,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了,上面还长着斑!”
老刘说:“老向?他那是有病,我这头发是累成这样的!”
“你再看看小张,人家是女同志,也没有什么头发了,都辛苦啊!”
想到小张的头发,老刘的胃很难受,但他还是谦虚的点头表示认可领导的判断。
看来直接上是不行的,老刘决定以退为进。
“领导,我的确太累了,我现在想从副科长位置退下来,就当个办事员,现在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了!”
老刘用含着泪光的眼睛看着领导,身体向前倾,屁股坐在五分之一的椅子边沿,双手夹在裆部,等着领导的表态。
“小刘啊!我知道你有情绪,科长空缺出来后,按理说也应该你上。但这次组织上考虑让小张上,我们要给年轻人压担子!至于你的位置,组织上会尽快安排好,千万不要有情绪,不要背包袱。”
一万个草泥马在老刘心里翻腾,他的笑容僵硬了,泪光也停止了闪动。
老刘早就怀疑小张有野心,她比老刘晚来几年,但现在都是副科长。设置两个副科长,就是让他们两个人争。老刘非常后悔,掉头发这个计谋让小张占了先机,他恨自己使用这一过时的烂招。
难怪小张最近说话的口气非常大,动不动就用“我这个科”开头,原来心里早已有底。
领导见老刘走神,急忙问:“怎么了?这段时间你要积极配合好小张的工作!我们都知道你是顾大局的老同志!这也是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候!要有定力啊!”
老刘毕竟是久经考验的好同志,他的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起身的时候身体有些恍惚,一边说:“好!好!”退着出了领导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老刘看到小张正和几个女同事在看新买的衣服,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堆。
老刘远远的看着小张的虎背熊腰,胃里又翻腾了一阵。
还记得小张刚刚到单位时候叫老刘为“刘老师”,后来变成了“刘哥”,现在是直呼其名了。
人家马上就是科长了,高兴是应该的。
那天晚上,老刘的老婆正看着电视,突然说:“听你们科长要调走了,这回你能不能上?”
老刘遮遮掩掩的说:“党组没有开会,还不知道,你别管这些事情。”
“你别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听你单位的人说了,这次领导定了小张上,你还在装天真?”
“小张上就小张上嘛,又不多一分钱工资!”
“你四十几还是个副科长,不觉得丢人现眼?”
“人家小张是个女的,上面有领导喜欢,我能有什么办法!”
两口子吵了一会儿,他老婆说:“你当不了科长,回来冒什么火?照我说,你应该生病不干了!”
“你以为我不懂?我说我头发掉了,领导说小张掉得更多,我说我得癌症?”
“你这张狗嘴!生个其他病。”
单位最近人事调整频繁,生病的人很多,既要生出病,还不能和其他人的病重复,需要技巧,也是一门学问。
有几个人生的精神类疾病,比如抑郁症、美尼尔综合征。好处是容易开病历,缺点是容易真的变成神经病。
还有一种是生慢性病,比如像胰腺炎、高血压、糖尿病。但这种病不好弄病历。
老刘说:“别想了!又不少一分钱工资,当不当科长无所谓。”
说完老刘在手机上股票,眼镜快贴着手机屏幕了。
他老婆在一旁说:“这不现成的吗?你眼睛不是有问题吗?”
两人又查资料到半夜,确定了生病的方向是“视网膜脱落”。
视网膜脱落的好处是可以严重影响工作,还不用担心变成神经病。
剩下的就是脱落时间点的把握,在小张成为科长前后不能脱落,这样会被怀疑在闹情绪。
组织上几天后宣布小张是科长,老刘显得由衷的高兴,跟自己当了科长一样,还给领导表态要积极配合小张的工作。
这样一来,单位倒是有几个人为老刘鸣不平。
“老刘!凭啥子这次不是你上?论资历,论本事,都该你上啊,领导瞎眼了?”
“别这样说,当科长有什么好?我身体不太好,也想清闲一下。”
老刘的豁达感动了所有同事,下半年全县的“最美检察官”的名额,小张主动的让给了老刘。
台上领奖的时候,老刘眼里喊着泪光,表态要为老百姓多做点事情。
一段时间后,老刘的视网膜开始掉了,同事拿给他的文件,他得靠的很近才能看清楚。
老刘笑着解释:“这是多年的职业病,眼睛有点花,是正常的。”
突然一天消息传遍了全院—“老刘的视网膜脱落了,在省城住院!”
两周后老刘从省城回来了,听说还要“静养”两个月。
他老婆还是经常和单位的人聊天,说“老刘这次整惨了!要躺一个月不能动,我每天给他喂饭,他就是太在乎工作了,不划算啊!”
每个同事都觉得老刘划不来,眼睛熬瞎了,也只是捞了一个副科长。小张有三分不过意,组织全科室去看老刘。
之后老刘偶尔到单位来一趟,时不时靠在沙发上“静养”,人多的时候还喜欢拿出眼药水往视网膜上滴。
半年后单位又空缺出一个科长的位置。
单位一下子又炸锅了,几十年才让出来一个肥缺,这次把握不住,又得等二十年了。
老刘闻到了气味,每天早上七点就到单位上班,晚上十点还在单位看案子。
领导办公室每天都有很多人去汇报思想,本来领导门口有个摄像头,也不知谁把摄像头给弄坏了。
老刘也按捺不住了,躲在领导办公室外面瞄了半天,趁着没人溜进去了。
“小刘啊!有什么事情啊!眼镜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好多了!省会的医生真是厉害,我这眼睛和以前一样!”
“我正想征求你的意见!现在又空缺出一个科长的位置,你觉得谁可以胜任?”
“这个?!我怎么好推荐人呢?领导您定就可以了!”
领导见老刘又用闪着泪光的眼神看着自己,叹了口气说:“本来组织上一直考虑的是你,只是你视网膜又出了问题,现在考虑让小张把两个科长都兼起来,你还是要配合好小张的工作啊!”
老刘真急了,抓下眼镜说:“我的视网膜治好了!真的治好了!”
“回去安心把眼睛养好!配合好小张的工作,你回去吧!”
老刘挣扎着站起来,差点摔倒在地上,眼前突然闪现出无数个飞蚊。
据说这次,老刘的视网膜真的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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