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问上帝合集上

文章来源:视网膜劈裂(症)   发布时间:2021-8-31 13:31:09   点击数:
 

01前言

自从我那本《有话问苍天》(WhereisGodwhenithurts?)出版后,我先后接到许多来信。

有一位年轻妈妈在信中说,自从她生下一个患有脊柱裂病症的女儿后,她生命中的喜悦就变成了苦闷忧伤。她不但为付医药费花光了一切的积蓄,并且因为丈夫不满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女儿身上,还致使婚姻破碎。当生命的一切似乎都将崩溃时,她开始怀疑上帝的慈爱。于是她问我有什么忠告可以提供给她参考。

另一位同性恋者,一连以好几封信揭露他自己的故事。他说,十多年来他为了性方面的困扰,曾到处“求医”,不知试过多少神医聚会,尝试多少药方,甚至到心理医生那里用电击生殖器的痛苦治疗法,试图解决问题,但却徒劳无功,最后只好回头再作个同性恋者。他偶尔还会写信给我,表示他虽然很想跟随上帝,但因为他的这种倾向,始终觉得自己不够格。

另外有位年轻妇人很难为情地写信说到,她一直处于情绪低落的困境。她说她找不出有什么原因让她心情低落。她很健康,有一份好薪水,家庭背景也很不错,但是每天睁开眼睛,就想不出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她再也不在乎生命,或是上帝。祷告时,也都怀疑到底上帝有没有在听。

这些信都共同向我指出一个基本的问题你上一本书讲的都是肉身的疼痛,可是当我心灵受伤时,上帝在哪里?《圣经》又是怎么说的?”不管我如何竭尽所能来回答这些信件,字句总是极其有限。我不禁也要问相同的问题:我们心灵痛苦时,上帝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他经常令我们失望?

对上帝失望不单单只在戏剧化的环境中才会产生。对我而言,在平淡的日子中也经常会出现。我就记得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不但风大,霜雪也下得满街冰冷。就在此时,车子抛锚了,怎么也开不动。我掀开引擎盖想探个究竟,刺骨的冷霜还不断地打在背上,我祷告又祷告,拜托上帝帮我快快发动车子。

结果我使尽力气,几乎把所有管线都搬弄过了,还是无法发动车子,只好躲进一间破旧的餐车里等拖车来处理。我坐在板凳上等了一个钟头,浑身衣服湿透,心想上帝对我这副德性不知作何感想。我不但当晚没能赶去参加一个安排好的聚会,在接下来的几天还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到修车场去跟那些修车工人打交道。上帝到底在不在乎我的挫折?或者在不在乎我浪费这么多的精力和金钱?

就像那位妇人为她情绪低潮而感到难为情一样,我为自己提这种祷告没得应许的小事,也颇觉羞愧,毕竟为车子能发动而祷告,实在太琐碎、自私,甚至有些迂腐。不过,我发现这种琐碎的失望感会随日子而累积,最后爆出一大堆怀疑来,怀疑上帝究竟还在不在乎我们每天生活的细节——还在不在乎“我”。我会渐渐地少祷告,并且以为反正祷告也不管用。我的情绪和信心于是摇摆不定。一旦怀疑渗入内心,遇到危急的时候就更束手无策了。一位邻居罹患末期癌症,我迫切地为她代祷,可是一面祷告,心中一面困惑:上帝可靠吗?如果小的祷告都没得应允,那么大的祷告就更不用说了。

有一天早上,我在旅馆房间里打开电视时,正好看到一位颇有知名度、经常宣称要有芥菜种般信心的布道家出现在荧光幕上大声喊道,上帝辜负他,他生气得很。原来他认为上帝命令他盖一座服事用的大楼,结果不但弄得倾家荡产,还得缩减其他预算。他说自己是遵照了上帝的命令去做,但是上帝却居然毁约。

几个星期之后,我又在电视上看到这个布道家,这回充满了信心与乐观。他一副笑脸,手指向观众说这个礼拜必有好事临到你身上。”而且还在“好”字上加重语气,俨然营销员一般的干练。没想到几天之后,我听见新闻报道说他儿子自杀了。我不知道这个布道家现在在做什么样的祷告。

像这种事,跟上帝爱我们、看顾我们的教导比照起来,显得十分可笑。因失望而产生的低落,几乎没有人可以免疫。对电视布道家如此,对那些写信给我的人,对普世的基督徒都如此:从失望产生怀疑,然后生出愤恨,甚至以背弃上帝作响应。我们不禁要问,上帝真的值得信靠吗?真的值得我们下一生的赌注?

我对本书的主题已经想了很久,但一直犹豫要不要写出来,这基本上有两个原因。第一,我知道我要碰的问题恐怕找不到容易的答案,甚至也许永远找不到答案。第二,我怕书上所着重的大部分是失败的例子,会让人的信心大跌。

我知道有些读者不赞成“对上帝失望”这种论调,以为这种观念根本是错的。耶稣不是说,若有人有像芥菜种那么小的信心便可以移山?而且若有两三人同心祷告,上帝就要垂听。我们的生命应该是丰盛成功的,上帝要我们快乐、健康、富庶。如果不然就表示信心不够。

然而,在访问了一群具有这种“信心”的人之后,我终于决定要写这本书。本来我只是为了写一篇有关医病的文章,而接触了一个在印第安纳州的教会。我曾读过《芝加哥论坛报》有关他们的系列文章,也在电视上看过有关他们的报道。

他们相信,对上帝有单纯的信心可以医治所有的疾病。如果运用其他方法一一譬如就医治疗,就表示对上帝缺乏信心。《芝加哥论坛报》说,有好多父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女与脑膜炎、肺炎或感冒病毒奋战而节节败退,而这些疾病原本是可以藉医药治愈的。论坛报记者在一幅美国地图上绘出小墓碑,标记这些为了符合教会的教导——不去看医生寻求治疗——因而死亡的生命,算起来共树立了五十二座墓碑。

根据报道,这个教会的孕妇死亡率是全国平均的八倍之多,孩童死亡率也超过三倍。

我在一个酷热的八月天来到印第安纳州采访。当时热浪高涨,不但把柏油路面晒得发亮,路旁的玉米园也被晒得有气无力。教堂就坐落在这不显眼的玉米园中,没有标示,好像是座误置的农庄似的。

我本来以为聚会的内容一定很富幻觉似的叫人沉迷其中,没想到一点也不是那么回事。整整九十分钟的聚会,我们约七百位的会众围坐成一个大半圆形,就只是在一起唱诗读经。

妇女们穿着洋装或裙子,没有人穿长裤,也没什么打扮。男人们则穿着衬衫打领带。一家一家地坐在一起,帮忙照抚孩子。

这里的小孩特别多,要叫他们九十分钟保持安静,那真得要大费周折。到处可见成堆的涂色本,有的妈妈跟小孩玩手指游戏,或是带他们喜欢的玩具书本打发时间。

我原以为会看到十分感性、激动的画面,结果大失所望。我所看到的是一群很旧式保守的美国人,仍然过着十分传统的生活;他们跟其他地方的父母一样爱着他们的儿女。

然而那幅标记着小墓碑的地图浮现脑际,不就是这些父母在孩子的病床边,眼看他们所爱的子女被病魔夺走吗?在论坛报上有一个父亲说,他为他十五个月大发烧两星期的儿子彻夜祷告,结果发烧过度致使孩子耳聋,然后眼瞎,其他人却仍然坚持迫切祷告,而且告诉这位父亲不要去请医生。第二天孩子终于过世,化验结果显示,孩子患上的其实是一种很容易就可以治愈的脑膜炎,却因为没有及时就医而导致死亡。

大体来说,他们也并没有为这种事埋怨上帝,至少他们没有如此承认。他们只怨自己信心不够,不管墓碑的数量还在一直增加。

我从那里出来,深深地觉得我们对上帝的认知和相信,着实与生活中的每件事息息相关。这些人并不是一些怪物,更不是专门杀害小孩子的恶魔,但却因为他们错误的神学,导致许多生命的丧失。

因为看到在印第安纳州的这些虔诚的人们,以及许多写信提出疑问的人,我决定不再逃避这个棘手的问题。所以这本书是一本探讨上帝的本质的书,探讨上帝有时行动诡异,有时又一点都不动声色。这其中究竟是为什么?

神学不应只局限在神学院的讲坛上,供教师与神学生挥打理性的羽毛球而已。它与你我息息相关。有些人因为对上帝全然失望而放弃信仰,他们对上帝有某种期待,结果上帝却反其道而行。另有些人,固然没放弃信仰,但的确有大失所望的感觉,他们祈求神迹,以为上帝会介入,结果未蒙应允。这至少在那个印第安纳州的教会中发生了五十二次。

02理查德的迷雾

有天下午,一位在惠顿学院(WheatonCollege)读神学的研究生打电话来,自我介绍说“我的名字叫理查德。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因为读了一些你的作品,所以对你有份亲切感,不知道你有没有几分钟时间谈一谈?”

接着理查德告诉我一些有关他的事。他在大学时经由一位校友的介绍接触了信仰,并且成为一名基督徒。他听起来不太像是初信者,应他要求我向他推荐了一些书目,但我发现他都已读过。我们在电话中谈得很愉快,一直到最后,我才弄清楚他跟我联络的真正用意。

“我实在不想麻烦您,”他语气显得有点紧张,“因为我知道您可能会很忙,不过我实在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我正在写一篇有关约伯记的论文,我的指导教授认为我应该把它写成一本书,我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抽空帮我看一看,并且告诉我您的想法?”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草稿也在几天内就寄到了。说实在的,我本没有多大期望。一般研究生的论文不会很精彩,尤其对一个初信者来说,探讨像约伯记这么深的一本书,应该不会有什么独到之处。事实证明我估计错了,草稿的内容具有相当分量。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不断通电话或写信讨论,怎样使这篇论文变成一本书的体裁。

一年之后,稿子大致整理就绪,也跟出版社签了约,理查德便要求我为这本书写序。到那时为止我还没见过理查德,但是很欣赏他积极的态度,况且他写了一本我乐意推荐的书。

六个月又过去了,正当这本书在最后编辑的阶段,快要出版前不久,理查德突然来了个电话。他说话语气跟往常不大一样,又紧张又急躁的,而且出乎我意料之外地避开一切有关出书的话题。他接着说“腓力,我必须来看你。有些事我有责任告诉你,但必须当面谈,不晓得这星期你有没有空?”

炙热的阳光照进我三楼的公寓,对开的房门没有纱窗,苍蝇进进出出的。理查德穿着白色的网球短裤和T恤,坐在我身旁的沙发上。前额的汗珠闪烁,他在交通拥塞的芝加哥开了一小时的车来赴会,灌下整杯的冰水,想平静下来。

理查德长得痩瘦的,体型不错。脸部瘦削、短发,看起来严谨、肃穆,有点儿像被上帝猎获的修士。如果肢体语言不会错的话,他应该是有许多话要说:瞧他拳头一下子握紧,一下子又放开的,两腿也是,不断地架着腿,又放开,脸上肌肉绷得很紧。

他没有闲话家常,开门见山就说“你有权对我生气,而且如果你觉得受窘,我一点也不怪你。”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摸不着他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子。你帮了我很多忙的那本书——就是下个月要出版、你还写了序言的那本。但是因为我已不再相信我所写的内容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向你解释一下,做个交代。”

他停顿了一下,我看到他紧咬着牙关,突然冒出了一句“我恨上帝!不对,我要说,我根本就不相信有上帝了。”

我没说什么,事实上,接下来的三小时我说得很少,只在听理查德从头把他的故事讲给我听。他先从父母的离婚说起我尽一切所能的来阻止他们离婚,那时我在大学才刚信主,所以我很无知地相信上帝看顾人的需要。于是我日夜祷告,求上帝使他们复合。我甚至休学一段时间,特别回家尝试挽回僵局。我本来以为我是在遵行上帝的旨意,没想到把事情越搞越糟。这就是我第一次祷告没得应允的痛苦经历。

“后来,我转到惠顿学院想对信仰能有更深的认识,因为我想我一定做错了什么事。在惠顿的时候,我听别人说怎么‘与上帝交通’,又说‘上帝告诉我’等等这类的话,连我自己有时候也这么说,但总是觉得有点罪恶感。上帝真的对我说话吗?我从来也没听见什么声音,也没有看见或摸到什么。尽管我实在很渴望能有那份与上帝亲近的感觉。”

“每当我面对重要抉择时,我都会读经祷告求上帝带领,我想你也是。当我觉得清楚上帝的带领时,我一定忠心去实行,但我发誓,结果印证每次的决定都是错的。当我以为很明白上帝的旨意时,事实却总是跟我唱反调。”

街道的喧嚣不时传入,我还听到邻居上下楼梯的声音,但理查德一点儿也不受影响,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我点头听着,但始终不清楚他对上帝如此生气的真正原因。天下多的是破碎家庭,多的是未蒙应允的祷告啊,他这般愤怒是为什么?

他接着提到丢工作的经过。雇主原先答应用他,结果转而录用能力不及他的人,理查德因而还不起助学贷款,也没半毛收人了。差不多同时,未婚妻也弃他而去,毫无预兆地就解除了婚约,对于变心的理由,也无只字片语的解释。过去,未婚妻莎蓉对理查德的信仰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她的离去,令他觉得一部分的信心也跟着飘逝。他们以前常一起为未来祷告,如今,这些祷告像是残酷的笑话。

理查德的身体还有许多毛病,让他更觉无助、沮丧。当父母闹离婚时,带给他那种被弃绝的伤痕,如今再度被撕裂。上帝只把他当玩偶来操弄吗?——莎蓉就是这样。他跑去找牧师谈,好像一个快灭顶淹死的人。他好想信靠上帝,但每次伸手,只抓到一把空气。我为什么要信一位这么不关心我的上帝呢?

牧师勉强地对他表示同情,理查德清楚感受到:牧师觉得我所有的这些遭遇,比起他清单上那些婚姻破裂、癌症病患、酗酒、孩子离家出走的双亲的苦恼,还算小事。“当你对未婚妻的气消了,你对上帝的气也就会消了。”牧师对他露出卑微的笑容。

然而理查德一点儿都不觉得没事。他无法了解,如果上帝是慈爱的天父,怎么会让他遇到这些事。尽管他继续上教堂,但心中的疑团像毒瘤一般越长越大。学校读的神学和他所写的书,对实际的遭遇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不过很奇怪的,”理查德继续说“我越对上帝生气,生命好像越有干劲。过去的几年,我活得很沮丧,但现在当我开始怀疑,甚至对学校和其他基督徒怀恨在心时,反而觉得又活过来似的。”有个星期天晚上,理查德参加教会的晚间崇拜,听到一个痛心的消息,就是几天前有架载了九名宣教士的飞机在阿拉斯加内陆坠毁,机上人员全部丧生。当牧师很严肃地报告此事后,却同时介绍另一个会友在同一星期里,怎么在另一架失事飞机上死里逃生的事,之后全体会众便齐声响应:“赞美主!”

“不过很奇怪的,”理查德继续说“我越对上帝生气,生命好像越有干劲。过去的几年,我活得很沮丧,但现在当我开始怀疑,甚至对学校和其他基督徒怀恨在心时,反而觉得又活过来似的。”有个星期天晚上,理查德参加教会的晚间崇拜,听到一个痛心的消息,就是几天前有架载了九名宣教士的飞机在阿拉斯加内陆坠毁,机上人员全部丧生。当牧师很严肃地报告此事后,却同时介绍另一个会友在同一星期里,怎么在另一架失事飞机上死里逃生的事,之后全体会众便齐声响应:“赞美主!”

接着牧师祷告说:“主啊,感谢你让我们的弟兄有天使的保守,平安地脱险,也请与那些在阿拉斯加遇难者的家属同在。”

这下可把理查德给惹火了,几近作呕。他心里想:天下哪有这种事?如果上帝能在逃生者身上获得功劳,那么他就该为那些遇害者受到责难。然而教会里从来没听过那些受灾受难的人作见证。那些遇难宣教士的寡妇会怎么说?难道他们还会再提“天父的慈爱”不成?

理查德回到他的住处,满心焦躁不安,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上帝居然还存在着。

理查德讲他的故事暂告一段落。日头逐渐西斜,沉入一栋大厦背后,室内顿时暗了起来。理查德闭起双眼,咬着下唇,以拇指用力揉压眼珠,似乎要弄清脑海中的图像,看看是否搞错了。

“然后呢?是不是在那个晚上你失去了一切信心?”

他点点头,用沉重的语气继续说。

那天晚上我一直无法入睡。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更觉得世界上好像只剩我一个人似的。我心里受伤到极点,没想到上帝居然多次让我失望。我心里虽然恨上帝,但又有所顾忌。心里想也许上帝还是存在的,只是我搞错了。于是我从头回顾我信主的经过。

我回想在大学初信时的光景。那时我还年轻,恐怕只学了点皮毛就相信有‘丰盛的生命’这回事。我也许只不过模仿别人的经验,糊里糊涂就信了上帝。

不过,总不能一下子把我所信的完全拋开,我以为我应该再给上帝一次机会。

于是我很真诚地跪下来祷告,甚至全身趴在地上。我祷告说,我不是要指挥你该怎么管理这世界,只求上帝给我个征兆,让我知道你确实存在。

四年来,我一直想要建立这种与上帝的‘个别关系’,但比起我的一些朋友,上帝似乎对我最不好。在这关头,如果上帝都不存在了,那还谈什么与上帝有‘个别关系’。

我整整祷告了四个钟头,有时觉得很愚蠢,有时又觉得诚心诚意的,我仿佛置身于黑暗的山崖边缘,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而这一切都只有看上帝怎么办了。

一直到清晨四点,什么事也没发生,上帝一点反应也没有。既然如此,何必再虐待自己?干脆把上帝忘了,跟许多人一样好好去过生活。

刹那间,好像刚结束一次大考,或是领到驾照一样,觉得很释放很自由。一切的挣扎都过去了,生命又重新归属到我手上。

我拿起圣经和其他一两本基督教书籍下楼到后院去,关上后门,趁着寂静毫无月色的晚上,点燃一堆火,在烤肉架上把书都给烧了。火光随着灰烬上升,我的信心也跟着化为乌有。

在一个小时之内,我先后八趟上下楼,把所有参考书、神学教科书,还有我那本关于约伯记的书稿统统烧掉。有人打电话报警,如果不是消防队员来责问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很可能已经烧光了一切的书籍。我告诉他我在烧废纸。他倒了一点化学药剂到火中,又铲了一抂土进去,就放过我了。

我上了楼,倒在床上,心里终于获得平静。重担总算放了下来,不再有假装,完全对自己诚实,也不再相信自己从来就不确定的事。我完全地回转了——不过是从上帝那里转离了。

我真庆幸自己不是个专业的辅导员。面对像理查德这种情况,我简直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下午我没说什么,也没有对理查德对上帝的“试验”,提出质疑或指出其中的错误。

理查德要走时显得有点疲累,但比刚来时轻松许多。也许我的问题出在我研读约伯记,他归结地说:“我一向很喜欢约伯——因为他不怕在上帝面前诚实。差别就在于我们两个人的结局不同:约伯受苦之后,上帝向他显现,而上帝并没有向我显现。”

理查德离去后,我心中觉得好一阵悲哀。有人会说:他没有绝望的理由,但我从他的故事,他紧扭的双手,脸部绷住的线条,终于体会出他气愤的原因,这也是一个人所能经历最大的痛苦就是遭受背弃的痛苦。就像一个沉浸于爱中的人醒来后,忽然发现所有的美梦竟然黯淡无存,全然消逝。他曾经将一生赌给上帝,上帝却令他大失所望,全数输光。

03不敢问出声的问题

我们生命中悬疑许久、却又极其重要的一些问题,常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刻突然明朗化。理查德这次的来访,对我而言,正预备了这样的时刻。从一个角度来看,他的一些埋怨——家庭破裂,身体有病,爱情失败和丢掉工作——并不见得是世界上最糟的事,足以让他绝望。然而那晚在后院的烤肉架上火烧圣经,却戏剧性地对所有疑惑(我们大部分的人常有的感受)作最后宣告。上帝果真顾念我吗?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为什么不帮我处理一些难题?至少一两件也罢。

其实,理查德在愤恨和痛苦当中,并没有把他的怀疑作有系统的分析——他让被遗弃的感受,超过思想信心的问题。当我仔细地回想我们的对话时,我发现隐藏在他的感受背后,也是经常困扰我们的三个有关上帝的重大问题。但这些问题却很少人发问,因为这样的发问说好听一点是有欠礼貌,说难听一点则可称得上是一派胡言、无稽之谈。

上帝公平吗?就像理查德一样,他曾尝试跟随上帝,但结果却是落魄不堪,根本与上帝应许的赏赐与快乐不符。相反地,那些公然否认上帝的人反倒活得好好的。这虽然是在约伯记和诗篇中常提出来的老问题,但无疑地对信心的增长是一大绊脚石。

上帝为何沉默?对他的学业、工作、爱情,理查德曾三次求问上帝清楚的引导,但每次当他以为明白上帝的旨意时,所做的抉择却都是错的。“这是个什么样的父亲嘛!难道他就是那么喜欢看我一败涂地?人家告诉我他很爱我,而且对我的生命有最好的计划,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计划是什么?”

上帝是不是喜欢隐藏自己?他怎么不出来证明一下他自己:“如果我都不确定他是否存在,那我又怎么能跟他建立个人的关系?”况且,即使人们有心想寻找上帝,上帝却好像故意捉迷藏似的,一点也不现身。理查德彻夜祷告,却得不到回应,只好放弃了。

我常常用一个发生在南美洲的故事,思想这三大问题。在秘鲁,一位宣教士载我到一座名叫希皮博(Shipibo)的印第安小村。他将飞行船停靠岸边后,带我沿着丛林小径,到达主“街”:一条有十多幢以棕榈叶为顶的土屋所环绕的泥巴路。他带我去看一间四十年前盖的漂亮教堂,也看了大门口旁一个花岗岩的石碑,又告诉我当年协助建立教会的那位年轻宣教士的故事。

当他六个月大的男婴,突然因持续的呕吐和腹泻而死亡时,这位年轻的宣教士几乎崩溃。他亲手以当地的石材凿成墓碑,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座,将儿子埋葬了,又在墓旁种了一棵树。每天在最热的时辰,大家都躲在阴凉处时,宣教士就会去河边提整桶水来浇树,然后站立在墓旁,让影子落在墓地上,好像要遮住赤道那火焰般的日头。他时而饮泣,时而祈祷,时而以空洞的眼神呆立着。他的妻子、当地的会友及其他的宣教士同工,都曾设法要安慰他,只是没有成功。

后来,他自己也病了,心神涣散,腹泻不止,被送到首都利马,医生怀疑是阿米巴痢疾或其他热带疾病,结果都不是,药石罔效,只好送他们夫妇回美国。

当我站在石碑旁(如今印第安妇人拿来放水桶),揣摩宣教士当年的心境,不知他在烈日下祷告些什么,理查德的三个问题也再次浮现。我的向导说,这宣教士被“不公”的疑惑所折磨。他的小婴儿没犯什么错,宣教士全家奉献来丛林服事上帝——却得到这样的回报。他一定也求过上帝的同在,至少赐下几句安慰的话语,却是一无所得。既然得不到上帝的同情,宣教士便以让自己的身子受苦来呈现他内心的伤痛。

如果对上帝根本没有什么期望,我想他们应该不太会对上帝失望。但是对那些把自己生命交托给上帝的人而言,自然而然会想从上帝那里得些回报,难道这种期待是一项错误?

我很久没再见到理查德,虽然我经常为他祷告,也试着跟他联络,但却徒劳无功。我听说他把电话拆了,而且也搬走了。出版社后来也寄了一本他写的约伯记给我,现在正放在我的书架上,算是提醒我以后不要仓促地想写有关信心方面的东西。

三年后的某一天,我无意间在芝加哥市中心遇见理查德。他看起来很好:稍微长胖了些,头发也留长了,而且也没那么严肃。

他似乎也很高兴再见到我,所以我们就约了一起吃午饭。

几天后,我们在一个墨西哥餐厅里会面。一坐定,他首先微笑地说“上次我们见面时,我想我正落在最低潮中,不过现在已经好太多了。”他接着告诉我,他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那段不愉快的爱情也过去了。

话题不久也转到上帝的事情上,很显然的,他并没有从失望中恢复,他以嘲讽的语气来掩饰心里的创痕,看得出他对上帝还是一样气愤。

“我想,我现在知道我在信仰上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我甚至可以准确地告诉你,我是从什么时刻开始对上帝产生怀疑。那不是在惠顿学院念书时,也不是在那个整夜祷告的晚上。”于是,他告诉我在他初信时发生的一件事。

“信心的问题从我信主一开始就很困扰我。我觉得它像个黑洞似的,可以吞噬所有一切真诚发出的疑难。我问过校园团契的一位同工有关苦难的问题,而他的回答却是:‘不要管你的感觉如何,只要一味地相信上帝,有了信心,感觉就会随之而来。’我也假装事实果真如此,但实际上感觉一点也没跟上来,我只不过是麻木地过活而已。”

“尽管如此,我还是努力地在寻找除了相信之外可以证明上帝存在的证据。找了许久,终于有一天在电视上看到一个由孔雯(KathrynKuhlman)所带领的医治布道大会。我看到她带领好几个人到台上述说他们怎么经历超自然力量被医治的奇妙故事。有患癌症的、得心脏病的、瘫痪的等等一就像是在读医学的百科全书一样。”

“当我在看那个节目的时候,我的怀疑渐渐地离去。我终于找到一些真实且可以抓得住的证据。孔雯在聚会中请人独唱她最喜欢的一首诗歌《他摸着了我》。我心想,这不就是我最需要的--种真正的触摸,一种从上帝而来、属于个人的触摸?”

“三星期之后,孔雯来到邻近的州镇上,我便逃课,花了半天的旅途来参加她的聚会。会中气氛简直不同凡响——不但有柔和的音乐声为背景,还有人祈祷的声音,讲方言声此起彼落,而且每几分钟就有人站起来大声喊说:‘我被医治了!’”

“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个从密尔瓦基(Milwaukee)来的人,本来是用担架被抬来聚会的,居然神奇地在台上走了起来。他还说他是位医生,却患有无法救治的肺癌,并且只有六个月可活。而今晚他相信上帝已经医治了他,因为他已经有几个月无法走路了。”

“我记下那个人的名字,并且乐飘飘地走出那个聚会,心里充满了从未有的笃定感。我的寻求总算过去了,因为我已经亲眼看见台上活生生的见证。倘若上帝能如此在这些人身上行这些看得见的神迹,他当然也会为我预备一些奇妙的事物。”

“一星期之后,由于我急于想跟这位我亲眼看见他走起路来的医生联络,于是我查明电话号码,当我拨通之后,一位女士接了电话。我问她可否跟某某医生讲话,对方沉默许久,终于问我是谁,我以为她要过滤掉一些干扰的电话,便说明我是因那天晚上被医生的见证所感动,所以特地打电话来跟他联络。接着又是一长段沉默,然后听到对方平静地回答说:‘我……先生……死了。’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无法告诉你,这个消息对我产生多严重的后果,几乎使我全然崩溃。一切生命所仰仗的笃定随着这通电话而烟消云散。火花只燃烧了一星期,然后便烟消云散。”

“而这些都发生在你去惠顿学院修神学,写那本书之先?”我不解地问道。

“不错。读神学、写书、参加查经小组,不过是为了想尝试证明我在打那通电话之后的感受是有偏差的,但是一切都于事无补。世上根本就没有上帝。即使有,他只是在跟我们耍把戏!他为什么不停止戏弄,显露给我们看?”

谈到这里,理查德马上换了个话题谈其他的事。他拼命说他现在很快乐,其实不用他多解释,我也可以看出,他是比以前显得满足安定多了。

直到最后,他一面吃着甜点,一面抱歉地说三年前我很唐突地来见你,把我一生的故事通通倒给你听,你一定以为我大概有点神经病。”

“喔,一点也不,事实上,你对上帝的埋怨倒帮助我好好思想我自己的问题。”

我接着告诉他我综合出来的三个问题,问他是否也有同感。

“比较而言,我想我的问题出在情感层面上——我觉得被戏弄。上帝仿佛一直拿着吊绳在操纵我,到最后看我跌个惨兮兮。不过仔细想想,你的三个问题的确也是我的问题:上帝一点也不公平,他也老是躲躲藏藏的,而且老是不作声。”

“上帝为什么不肯回答这些问题?”理查德提高了嗓门大声地说着。幸好餐厅里没什么人。“只要他肯出声回答其中一个问题,我就会相信。全世界的人也会相信。他为什么就是不作答呢?”

倘若上帝愿意出面解决这三个问题,信心自然会像春天的花一样绽放。不是吗?

和理查德在墨西哥餐厅会面的那一年,我正在研读《出埃及记》及《民数记》。本来我不以为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直到有一天我突然领悟到:出埃及记所描述的情景不正是理查德所要追求的吗!在那时上帝几乎每天都走进人类的历史中,不但行动公正,而且每个人都能听见他说话,他甚至还显现自己给人看。

那时以色列的情况和20世纪的今天比照起来,让我不禁要仔细思考,上帝到底是怎样管理这个世界?如果上帝有能力可以施行公正,说话可以让人听见,甚至让人看见他,为什么在今天他会这么犹豫不决,不再做这些事?以色列在旷野中的这段记载,也许可以为我们找到一点线索。

04倘若

第一个问题:上帝公平吗?为什么他赏罚并不分明?好人坏人同样遭殃,其中并无一致的规则可循。

试想我们活在有如下设计的世界:每犯一次罪,就会受到一击,每行一种善,就会感到一阵舒爽;又试想有一种设计:每有异端邪说兴起,就会引来天打雷劈,每念诵一次使徒信经,脑中腺体就会产生使人振奋的分泌液。

旧约中所记载的“行为守则”——上帝和以色列人的约定,就是这般赏罚分明、一清二楚。在西奈旷野时代中,上帝以严厉的规条,公平地赏罚人。他甚至亲手写下律法,藉由摩西颁布,让以色列人遵守:

顺服的结局

赏赐繁荣的城市及肥硕的土地,男女没有不能生养的,牲畜也没有不能生育的,五谷丰收,气候的条件适中,按时降雨,保证与外族的战争胜利,免除一切病症恶疾。

不顺服的结局

各处暴力、犯罪、贫穷充斥男女和牲畜皆不生育、地不出产,又有蝗虫成灾、炎日、干旱、枯萎、长霉,受别国侵略欺压、遭热病、疥癣、癫狂、眼瞎、心惊等疾病攻击。

摩西告诫他们:如果你们遵守约定,上帝就要使你们作首不作尾,居上不居下,并且应许你们,绝不遭受苦难和打击。倘若你们不遵守约定,上帝就要在他领你们所到的各国中,“令人惊骇、笑谈、讥诮……因为你富有的时候,不欢心乐意的事奉他,所以你必在饥饿、干渴、赤露、缺乏之中,事奉他所打发来攻击你的仇敌。”

我继续往下读。在《约书亚记》和《士师记》中,可看到这个约是订立在赏罚相当“公平”的系统上。在短短五十年间,以色列已沦入一个无秩序的状态中,接下来的旧约各卷已变成是数算原先警戒过的咒诅的历史记录,毫无祝福可言。尽管与上帝的立约中有许多正面的好处,但以色列人却无法做到顺服,领受这些好处和利益。

好些年后,当新约作者回顾这段历史时,并不以为这是上帝施行公平公正的楷模典范,反而他们认为旧约的目的是在显明人类根本无法完成与上帝的立约。上帝必须另立一个建立在赦免和恩典之上的约,这也就是新约存在的必要性。

第二个问题:上帝沉默吗?倘若上帝那么关心我们是否遵行他的旨意,他为什么不更明白地显明他的旨意呢?

今天有许多人都宣称他们曾听见上帝的声音。有些很离谱,像一个狂野的人“奉上帝的命”拿槌子敲打米开朗基罗的“圣母垂怜”雕像,或像刺杀总统的人说是上帝告诉他这么做的。但是有些是很诚心诚意的,只是有点被误导。就像先后有六个男士说上帝指示他们跟玖妮结婚是一样的错误。还有另一些则延续先知使徒的传统,向人发出上帝的话语。如此一来,我们又怎么晓得什么是真正从上帝而来的话语呢?

在西奈旷野时代,我发现上帝用很简便的方式来引导以色列人,他们那天到底应该在当地搭帐篷,还是应该继续往前走,只要看云柱火柱移不移动就成了。(只要日夜有人站岗,就很轻易地认知上帝的旨意。)

上帝还使用其他如抽签,或乌陵、土明的方式来引导人。他在这套化为条法令的律法中,对以色列传明他的旨意,这套行为规范,大至于杀人的行为,小至于不可用山羊羔母的奶煮山羊羔等,当时很少有人会埋怨不清楚上帝的引导。

然而,这么明显的引导带来人民更多的顺服吗?一点也不。上帝说“不要上去与亚摩利人争战,因我不在你们中间,恐怕你们被仇敌杀败了。”结果以色列民却匆忙地上去争战,结果大败而逃。另外上帝要他们坐着不动,他们却大军前进;要他们前进时,又畏缩惧怕地逃跑了。上帝告诉他们要与敌人讲和时,他们却跟敌人打了起来;而真正叫他们争战时,他们又去跟人讲和。又举国上下,以别出心裁的娱乐花样来违反条律法。当时有明显的指示,跟我们现在没有明显的指示,都同样地会冒犯上帝的旨意。

我同时也注意到,这种很明显的引导方式,对以色列人的信心有很大阻碍的作用。上帝既然已那么明白地显示他自己,那么人何必刻意去寻求他?上帝已经保证事情会有什么后果,何必运用信心来面对它?如果上帝已解决了两难的情境,我们何须再为两难的冲突交战而耗费心神以作抉择呢?简而言之,如果能像个小孩子一般地来行事,为何要辛苦地去做大人?因此,他们干脆就当根据犹太教拉比传统,耶和华在摩西五经中给以色列人总计颁布条诫命为礼仪十诫中的一条。礼仪十诫又称“第二十诫”,见《出埃及记》34:14—26。

小孩子埋怨反抗领袖,食物水源缺乏时就怨声载道,甚至对明文规定的怎么管理吗哪,也要使诈欺骗。

当我研读以色列的故事,我对于这种一清二楚的引导方式开始有点疑问。这种方式可能有点用处,比方叫那群刚刚脱离奴隶身份的乌合之众绕开怀有敌意的沙漠,但却一点儿不能促进灵性的成长。他们不但不必运用信心,而且没什么自由可言。当每项选择都只与顺服有关时,就谈不上信心了。而四十年旷野的漂流,以色列人并没有通过上帝要他们顺服的考验,逼得上帝不得不拣选另一个世代,重新做起。

第三个问题:上帝隐藏起来了吗?为什么他不偶尔现身一下,好叫那些怀疑主义者哑口无言?

让苏联航天员从他的太空舱向外望,想在一片幽暗无际中寻见上帝的,以及让我的朋友理查德在斗室中寻索至三更半夜的,都是同一种渴望。我们这个时代所渴望的就是证据,亲自现身,因此,我们所听说的上帝,必须成为我们可以看得见的上帝。

其实,我们的这种渴望曾经发生过一次。上帝曾经亲自显现,并且与摩西面对面如同朋友一般交谈。而他们晤谈的地方,一点儿也不神秘,就在以色列营外的一座帐幕里。每当摩西去与上帝谈话,全营都想过去瞧瞧时,帐外就会出现代表上帝的云柱,遮立在帐幕门前,除了摩西之外,没有人知道帐内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也没有人想知道。以色列人已学会了保持距离,他们对摩西说:“你要自己向我们说话,我们必定听从,但千万不要让上帝向我们说话,否则我们必定要死。”而且摩西每次与上帝会面后,脸上都会发光得像外星人一样,除非他用帕子把脸蒙上,不然众人都不敢挨近他。

在那时,根本不会有不信神的人存在,也不会有哪个以色列人写“等待一位从不现身的上帝”之类的剧本。因为如果你有什么怀疑,只要去看看帐幕外的云柱,或上帝降临西奈山那幅雷轰闪电的情景,就足以让人疑云全消。

然而,这一切却反而叫他们反抗信仰。当摩西登上这座以雷电为记,清楚显明上帝临在的圣山时,这些曾经历过埃及十灾、红海化为干地、喝尽磐石喷出的水泉,以及正吃着奇迹式降下的吗哪的以色列人,却变得无聊、烦躁、反抗、嫉妒,把上帝忘得一干二净,,当摩西下山时,他们正围着金牛犊跳舞。

上帝没有跟以色列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你想要的任何上帝存在的凭据他们都有。但很稀奇的是,这种直截了当的显现却带来完全相反的效果。我简直不敢相信,以色列人并没有以敬拜和爱戴作为响应,相反的,却以惧怕和反抗来回报上帝。上帝的显现对建立永恒的信心丝毫没有改善作用。

我把理查德对上帝的抱怨,化作三个问题,但从出埃及记和民数记中,我发现针对这三个问题,并没有快速的答案可以解决对上帝深度失望的疑难。以色列民,虽然暴露在上帝毫无掩蔽的临在之下,对上帝却一点儿也不专一。在西奈渺无人踪郁郁不乐的旷野里,十次与上帝作对。甚至在临近应许之地,几可望见丰饶富庶的一切时,心中仍念念不忘在埃及为奴时“美好的往日”。这至少对上帝在今日为什么不采取直截了当的参与方式作了些说明。

今天有些基督徒就是盼望世界上充满着各式各样显明上帝确实存在的奇迹异能。我听了一些谈及过红海及埃及十灾的讲道,这些传道人渴想,上帝如果今天也照样施行他的大能该有多好。但以色列人在旷野经历那么多神迹,结果仍令人三思。事实上,神迹真能培育信心吗?显然地,从以色列人身上证明,这种信心不但不是上帝所要的,而且奇迹只会叫人沿溺于奇迹中,并不会叫人转向上帝。

不错,当时以色列民只不过刚刚脱离为奴之身,可是《圣经》的记载却不断出现同一种基调,就如布耶赫那所说“以色列民跟所有的民族一样,不会好到哪儿去。”

研读了这段历史,不禁叫我又讶异又迷惘。讶异的是尽管回答了这三个叫人对上帝失望的问题,并没能对人的生命产生什么作用;而迷惘的则是,上帝到底对这世界有什么打算?他难道已经改变?已经退缩不再过问?

理查德在我家客厅说出他的故事之后,仰天怒吼道:“上帝根本不知道他把这世界搞成什么德性!”上帝到底在做什么?他在身上要做些什么实验?他对我们有什么要求?我们对他又能期望什么?

上帝在显露他自己的过程中,如何能以令人毫不起疑的方式显露,又不致摧毁我的某些部分?倘若没有让人怀疑的空间,也就没有我的空间了。

05追寻根源

为了从旧约中找出理查德三个问题的答案,我在科罗拉多州的一间小屋,把自己藏了两个星期。行李箱里装满了要研读的书,但到头来整整两个星期的这段时间,我只翻了一本《圣经》。

自第一天下午,我就从《创世记》开始读起。那是个下大雪的日子,在这种天设的布景下读天地如何被造,真是再好不过了。雪后云开,映照着美丽的晚霞,雪花覆盖着山头,粉白粉白地像极了棉花糖,景观着实宜人。到了夜间大雪再度笼罩,风也吹得更紧更烈。

我缓慢地把《圣经》从头读到尾。读《申命记》时,大雪已下了有一阶梯高。当读到先知书时,雪已堆积到信箱口的高度。等我终于读到《启示录》时,已经得叫人来铲雪才出得去。整整两星期,下了厚厚七十二英寸的雪。我窝在屋里读《圣经》,望着窗外像是在常绿植物上撒下满满一层霜糖的景象。

就在这种外景的强烈映衬下,我同时发现《圣经》所描绘的上帝,事实上与我们一般以为的上帝大有出入。上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上帝?以往在教会或神学院里,我们学到上帝是不改变、看不见的灵,并且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甚至不被情感左右的这些理念、信条和教义,原本是要帮助我们更了解上帝的心,虽然都在《圣经》中,却遭到掩埋。

好好地读过《圣经》后,我才发现我所遇见的上帝并不是像云烟一样捉摸不定,却是活生生的个体。这个个体独特到一个地步,就像真人似的。祂有极深的情感,会感到快乐、挫折和愤怒。在先知书里祂痛哭哀伤,如同产难的妇人急气而喘哮”。一而再、再而三,上帝会因人的行为而大感震惊。当以色列人在火中焚烧自己的儿子,作为燔祭献给巴力时,这位无所不知的上帝却大声疾呼:“这不是我所吩咐的,不是我所提说的,也不是我心所起的意。”而祂明知以色列人必须受惩罚时,却哀愁地自问:“我因我百姓的罪该怎样行呢?”我当然知道“神人同形同性论”(anthropomorphism)这字,意指借用类似人的性情来解释描述上帝。但是,上帝“借用”人类的体验,所呈现出来的风貌,的确更显真实。

在冬季窝居一隅,把《圣经》读完的那一刻,我讶异书中所记载的上帝,居然是那么容易受人影响。我没想到,宇宙的上帝会有如此强烈的喜怒哀乐等情感。如果研究上帝,结果竟把祂变成一些观念或哲理,就是把上帝最切盼与人建立深切关系的意愿大打折扣。观看《圣经》中与上帝“深交”的一些人物——亚伯拉罕、摩西、大卫、以赛亚、耶利米等,他们似乎对上帝出奇地熟悉。与上帝交谈时,上帝就近得像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他们谈话的情景,就像是与父母、辅导员、上司或爱人交谈一般。

此次科罗拉多州之行,让我对这三个对上帝失望的问题有所领悟。它们不像是解数学题或是处理计算机程序,更不是探讨哲学问题,而是关系到上帝与人之间的问题,祂渴盼我们能承受祂的爱,祂也渴盼承受我们的爱。

从科罗拉多回来,我对上帝有一番崭新的领受。经过两周的研读,我强烈地感到:别人对祂怎么品头论足,祂一点儿也不在意,祂在意的是,人对祂的爱。祂的话,几乎篇篇都传达了这份渴望。回到家中,我知道自己一定得着手做一件事:去挖掘这位热情的、渴求祂子民来爱祂的这位上帝,跟祂的子民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所有对上帝失望的感觉,追根究底都源自这份关系的破裂。因此,我下定决心,要探索一个以前不曾想过的问题:“究竟当上帝是什么滋味?”

许许多多的人,敬畏上帝,但心底并不喜欢祂,这种敬而远之的原因在于:他们信不过祂的真心,宁愿像对着一只表的运作,百思不解般的来看待祂。

卷一阴影中的上帝

第二部分屡屡寻觅的天父

06冒险的杰作

要想了解当上帝是什么滋味,必须从创造的起点开始。我们往往把《创世记》第1章当成第3章人类悲剧的序曲,或急着要从中来辩论创造的过程。但《创世记》第一章并不提这个,也不是要指向悲剧的发生。第一章把我们的世界清晰地描绘出来一有阳光有星辰、有海洋有陆地、有花草有鱼兽、有男有女——加上上帝对每一件新作品的评语。

“神看着是好的”,像乐章中的击鼓声一般清脆响亮出现了五次,最后以“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作了个总结。圣经其他篇章回忆这时光,所用的文词更为生动。比方上帝得意地向约伯报道:“那时晨星一同歌唱,神的众子也都欢呼。”而《箴言》里的记载更愉悦:“那时,我在祂那里为工师,日日为祂所喜爱,常常在祂面前踊跃,踊跃在祂为人预备可住之地,也喜悦住在世人之间。”

创造带给上帝的感受,可以在历代艺术家对自己作品的感受上反映一二:一个雕塑工匠对新作品的连连激赏、演奏者对观众起立喝彩所掩不住的那份喜悦,甚至是一个孩童对精心剪贴完成的图案,所自然浮现的快感。

人类学家兼散文家艾斯利谈及有一日他在原始创造中所感受到的喜悦。他已年迈,在荒凉的沙滩上走着走着,找到一艘被浓浓的雾气所笼罩的、已搁浅的破船。不久便在船头底下躺着睡着了。当他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可爱的耳朵,以及小狐狸那困惑不解的脸庞,好小好小,还不懂得怕生。就在这光线昏暗的船底下,这位著名的自然主义者和一只小狐狸两相对看起来。然后,小狐狸显出慷慨大量,从一堆骨头中叼出一块鸡骨,含在齿间晃着。艾斯利一时兴起,蹲下去抓住骨头的另一端,开始了一场嬉戏。

艾斯利写道:“大家总是这么认为:穷尽毕生之力,人终究到不了无垠宇宙的天涯海角,也以为人一定要去到够遥远、够隐蔽之处才会有所斩获。可是,眼前这骨头,这只睁着无邪大眼的狐狸,却邀我和它共嬉戏。宇宙其时正在我们周遭以超乎想象地、像秋千般来回地摆荡着,向我们展现它的风貌,而且它的风貌也非浩瀚得难以捉摸,其实它展露的是一副笑靥;人在这节骨眼儿,何不把人的尊严暂搁一旁呢。”

“蹲在狐狸洞前翻弄着一根鸡骨头,这种简单的手法,却让我掌握了片刻宇宙的神奇。这的确是我干过最有分量的活儿。”他又解释,因为他掌握的是宇宙开天辟地时的那一瞬间。“其实,这是个孩童的宇宙,一个小小的,有欢笑的宇宙。”我们的宇宙虽然浩瀚惊人,而苦痛虽然也不断的纠缠其间,但仍然有些事物,好像一股尚未散尽的陈香,源自创世记开天辟地的时刻。我的确也感受到了。在我头一次去优胜美地时,绕尽了弯道,眼前山谷出现的是流泻着天使秀发般的瀑布,倾倒在雪亮的大理石上。在安大略一座小小的半岛上,五百万只帝王蝶栖息一处,掮动着薄如片纸的蝶翼,把每棵树都缀满了闪烁的橘色荧光。在芝加哥林肯公园中的幼兽园,刚刚出生的鳄鱼、土狼或河马,只都调皮逗趣、戏耍不停。

艾斯利描述得真好:宇宙的中心是一丝微笑,一份从创世之初就跳跃着喜乐的脉动,至今仍延续着。一个怀抱初生婴儿紧靠胸前的父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而当上帝看着世界被造的那幅美景时,也正是这种感受。这个最起初的起初,完全没有失望,只是一片喜悦。

亚当与夏娃

不过,《创世记》第1章并没有写完关于创造的全部故事。要了解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必须用点想象力。不管是玩黏土的小孩,还是大雕刻家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每个创作者都晓得,任何创作一定蕴含一种自我限定。不错,创作是在创作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作品,但同时也必须摒除其他的选择。譬如当你把弯弯的黏土,贴在大象头上当鼻子时,就不可能又要贴在尾巴或两侧。又如拿起铅笔素描,你已经限制自己创作出黑白的图案,就不可能有彩色作品出现。

无论你是多伟大的艺术家,都逃不掉这种限制。米开朗基罗知道,没有哪种油画颜料,可以为西斯汀大教堂的圆顶,带来像他在雕刻作品中所呈现的三度空间效果。当他选定一种素材、油画或石膏时,他就得受限其间。

同样,当上帝创造世界时,祂用所发明的素材,把原来只存在想象中的一切具体化,每一次以自由意志作出选择,就会落实到又一次的局限中。祂选择了一个受时空限制的世界作素材,这素材就有它一些特别的限制,譬如,万事有先后,因此这位同时间能透晓未来、过去、现在的上帝,在选择了这个万事有先后的世界为素材(正如艺术家选定了画布和调色板)后,祂的抉择自此就成为我们存活时的局限了。

当上帝说“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时,背后正隐藏了无数的抉择:臂如鱼有鳃没有肺,有鳞没有毛,有鳍没有脚,有血没有液等等。每一个创造的阶段,上帝这位造物主,运用自由选择,作了限制性的决定。

直到最后一项创造,上帝停顿仔细考虑一番,结果造出与其他万物都不同的两种生物:男与女。而且这两种生物是按照祂的形象造的,从被造物身上可以认出祂自己来。就像一面镜子,反映出原体的影像。

不过,亚当、夏娃和其他万物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具有可以违背上帝的道德能力。也就是雕像可以向雕塑家吐沫,剧中的人物可以改写剧本。换句话说:他们是有自由意志的。

有一位神学家说“人类就是上帝冒险的杰作。”克尔凯郭尔则说上帝用自己的决定把自己困住。”意味着人类的自由本性有好也有坏。一个主宰万物的上帝怎么会去冒险,又把自己困住呢?

这正说明了上帝在造男造女时,把创造的自我限制发挥到了极点。

汤普森(WilliamIrwinThompson)对创造写下了这么一段极富想象力的自白:设想上帝在天上,在天使歌颂声的围绕中自言自语说:“如果我想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我知道它会像个什么样子。它会像一个完美的机器不断地运转,以我绝对的意志,让它永不会出轨。”因为上帝的想象力是完全的,所以没有必要实际造出这样一个宇宙,单凭他的想象力就可以对它的模样一清二楚。然而这种宇宙对人对上帝没多大意思,因此我们可以模拟上帝继续构思的样子。“如果我要造个自由的宇宙,甚至自由到可以离开我呢?愿意揭开我的神性,受造物可以自由追求他们的生命,而不受我威严的存在所惊吓,这些不因着被我设计才来永远仰慕我的受造物会来爱我吗?爱究竟能不能从自由而来?我的众天使会一直爱我,因为他们一直见得到我,如果我这位造物主按我的形象来造人,造出有自由意志的人,那会怎么样?如果我真把自由带进这宇宙中,也就等于冒险地连带把罪恶也引进来,因为如果他们真有自由,那么他们就有可能从我的旨意中出轨。嗯……不过,倘若我不断与这个宇宙有交往,我这造物者与受造物联合成为一体,尽管有罪恶的状况发生,我都用绝对的善来回应,也就是竭尽全力想要否定的善。这样一来,这些拥有自由的受造物会来爱我吗?会与我站在同一阵线从恶中生善、经由自由创出珍奇吗?又倘若我和他们一起活在有限并且充满苦难罪恶的世界里,在一个全然自由的领域中,不知道结局会如何,我是否还敢为着爱而冒这个险?亚当和夏娃为了什么要违背上帝?他们活在乐园里,即使有埋怨,也可以随时像朋友一样跟上帝交谈。然而就是因为那么一棵叫“分别善恶”树的禁果,这么个诱人的名字,叫他们怀疑这名字后面到底藏了些什么,没有试试怎么会知道呢?于是亚当夏娃运用他们创意性”的自由吃了果实,从此世界就变了样。

《创世记》第3章就活生生记载了当亚当夏娃不顺服之后,上帝的感受如何:面对一个破碎的关系,上帝伤痛至极;对人类的背判深恶痛绝,惊讶之余而警觉到必须说“那人已经与我们相似,能知道善恶。现在恐怕他伸手又摘生命树的果子吃,就永远活着。”

原来创造看起来好像是为所欲为,其实也包括了限制。亚当夏娃很快就清楚看见:有自由选择反抗的同时,也必须接受限制。由于他们的选择,造成他们与上帝之间的距离。原先,他们可以与上帝同行共话,如今,听见上帝的声音就要躲藏起来。那份尴尬的疏离感,已经破坏了原有的亲密。所有我们今天与上帝关系中所经验的失望感,完全是起源于这次的背叛而引发的余波荡漾。

可能我们根本不了解它是怎么一回事:要赋予人类有限度的自由,好与全能的上帝共处。这难度有多么高,就好像每分每秒都在一种“神圣的退让”的状态中。

07为人父母

从科州回来后,我反复地读《创世记》,想从中找出上帝在创造初始,对这世界所怀的意念。即使在背叛事件之后,祂还是没有切断祂与受造物的关系。《创世记》透露着祂与世人持续的接触,这些故事颇令人吃惊。

如果要我把《创世记》的剧本缩写成一句话,那就是:上帝在学着怎么为人父母。伊甸园的裂痕改变了整个世界,毁了亚当、夏娃与上帝原有的亲密。在那个好像磨合期的阶段,既然人类采取的步调,违反了规则,上帝就得出面惩戒。若问:做上帝是什么滋味?请问:当一个两岁小顽童的父母是什么滋味?

谁也无法指控上帝,说祂那时是羞于出面,祂简直像是彷徨得难以启齿的父母。当亚当犯了罪,上帝与他碰面时,告诉他:“从今以后,所有受造之物都要承受因你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不出一代之久,另一桩恐怖事件——谋杀案,就出现于人间。“你做了什么事呢?”上帝质问该隐,“你兄弟的血,有声音从地里向我哀告。”上帝已经再度面对眼前的罪犯立下惩戒的判例。

整个人类就这样继续堕落到一个地步,《圣经》以从未有的痛苦笔调描写说“耶和华就后悔造人在地上心中忧伤。”为人父母的上帝备受震惊,心如刀割。

哪一位做父母的会有这种懊悔、痛苦的经验呢?当一个叛逆的青少年,搜肠刮肚,要找出最具杀伤力的话而迸出一句“我恨你!”时,就像对着父母的肚腹捅上几刀。上帝所承受的,不只是一个儿女的背叛,而是整个人类对上帝的排斥。罪恶的结局,使得上帝必须毁了祂所创造的。《创世记》第1章所有的喜悦,全被洪水的刑罚给淹没得几乎一丝无存。

幸好有挪亚这个“与上帝同行”的人,在3至7章的懊恼之后,上帝总算可以因挪亚而稍得安慰。挪亚在回归陆地时,便敬拜这位拯救他的上帝。终于,上帝可以因他而“重新再来”(好多年之后,在《以西结书》中,上帝提及挪亚,仍说他是三位跟随主的义人之一)。整个世界被洗刷干净,获得新生活之后,上帝不仅与挪亚,也与所有的活物立约,祂不会再灭尽各种的活物。

从祂与挪亚所立的约中,你可以看出这两者关系几乎是一面倒的:一方同意绝不斩除另一方,上帝甚至还十分克制自己。你想,一位与世界罪恶誓不两立的上帝,竟然保证要暂且容忍世间的恶行,或想用别的办法,而不再用大毁灭来除恶。这就如离家的青少年,他们的父母所扮演那位等待的慈父一样(就如耶稣所说的故事中,浪子的父亲那么自然的表达)。可惜,与挪亚立约后不久,人类在巴别塔,再次犯下大型背叛的罪。但上帝守住祂的诺言,并不因此毁灭世界。

在早期的历史中,上帝那么明显行事,没有人能抱怨祂隐匿不露或缄默不语。但是早期那些显露也都具有一个重要的特色:都是针对人类的叛逆而作的惩戒行为。如果与这些有自由意志的人类建立成熟的关系,一直都是上帝所渴望的事,那祂真的是踢到一连串的铁板了。如果人类的举止言行不断的像孩童一般,上帝又怎么把他们当大人来看待?

计划终于在《创世记》第12章有了重大的转变。自亚当之后,上帝第一次不以惩罚介入,而是为人类历史立定一个新的计划。

耶和华对亚伯拉罕说:“我必叫你成为大国,我必赐福给你,叫你的名为大,你也要叫别人得福。”这计划在创世记13、15、16及17章及旧约的许多处,都以不同形式出现。上帝不釆取“瞬间更新这世界”的手法,而是拣选了一个开路先锋,一支与其他民族分别出来的新民族,亚伯拉罕因着上帝绚烂的应许甘心离家数百里,来到了迦南地。

然而,尽管蒙召为一国之父十足荣幸,亚伯拉罕却是第一个体验对上帝失望的典型人物。他不是没有经验过神迹:天使到他家中拜访、梦中见异象等等。但是在上帝的应许之后,紧跟着的却是上帝长久的沉默。上帝说“去得那块我要你得的地。”但亚伯拉罕所发现的迦南地却是贫瘠一片,居民饿得要死,他不得不逃到埃及地,才得以存活下去。

上帝又说“你会有像天上无数的众星那么多的后裔。”再也没有别的比这个更令他高兴的了。到七十五岁的高龄,他还在梦想整个帐棚充满孩子的欢笑声呢。到他八十五岁时,他却自己想办法,从使女身上生得一子。到他九十九岁时,这应许变得荒谬不堪,因此当上帝的应许再次显明时,他和撒拉只有以苦笑作答。九十九岁当爸爸?撒拉九十岁才穿孕妇装?他们笑弯了腰。

这种笑当然带着辛酸。上帝似乎故意在耍他们,在一对不孕夫妇身上,应许他们将会生养众多,然后却弯着腰坐看他们步入年迈。上帝究竟在玩什么游戏?他究竟想从人身上找到什么?

《圣经》告诉我们,上帝要找的就是信心。而亚伯拉罕到最后才学会这个功课。他终于学会在没有理由相信的时候还相信上帝。尽管他并没有活生生看见他的后裔像星辰那么众多,但的确看见撒拉生了一个男孩——以撒,他一定会一直记住这份不可思议的信仰,因为以撒的意思就是“喜笑”。

接下来的情况雷同:以撒的太太不孕,他的媳妇拉结亦然。在这约中几位列祖所娶的——撒拉、利百加及拉结,在生育年龄时,肚皮全部沉寂无讯、绝望不堪。他们当然对那个绚烂的应许不陌生,可是接下来的却是漫漫长夜,伴着无尽的等待,除了信心,没有别的可以填补。

一个赌徒也许会说,上帝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犬儒学者更会以为,上帝简直就是在嘲弄祂所爱的人。而《圣经》用了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信心”两个字,来描写他们所经历的过程。然而“信心”却是上帝所珍视的,而且不久之后也证明了,只有信心才是人类对上帝表达爱最好的方法。

约瑟——整本《创世记》,你不难看出上帝与人建立关系时,方法也在逐渐地改变。起初祂很靠近,在园中与人同行,处罚个人的罪,直接与人说话、时常参与。即使在亚伯拉罕时期,祂还派遣大气层外的天使来登门拜访。但到雅各时期,特派员就变模糊了:一场神秘梦境中的一排天梯,以及深夜的一位摔跤对手。到《创世记》结尾时,约瑟受到的引导,就更是无人能料了。

《创世记》来到约瑟一生的故事时,速度变缓,却也最凸显出上帝在幕后的运作。上帝不是透过天使向约瑟说话,而是借着暴虐的埃及法老王的异梦。

如果有人有十足的理由可以对上帝失望,约瑟就是这个人。他一心向善,却只给他带来麻烦。他为哥哥们解梦,结果被丢在坑里;他拒绝情欲的试探,结果却被下在监里;他好心为另一位囚犯解梦,救了那人一命,到头来却被人忘得一干二净。我想,当约瑟在埃及牢房中为他所做的“美德”而叹息时,会不会也像理查德一样发问——上帝公平吗?上帝沉默吗?上帝隐藏起来了吗?

设若我们从这位为人父母的上帝的角度来想一想:上帝是不是故意“退后”一步,好让约瑟的信心可以达到成熟?会不会这就是《创世记》要用较多的篇幅来描述他的生平的原因?约瑟在经历试验之后诚然学会信靠:上帝不一定会把困境移开,但在困境中却还能施行拯救。所以约瑟在咽下眼泪之后,仍能诠释他的信心,对曾经要谋害他的哥哥们说:“从前你们的意思是要害我,但上帝的意思原是好的。……”

《旧约》绝大部分篇幅的中心思想,都可以“上帝的孤单寂寞”一语概之。

08无遮蔽之光

《创世记》以记载一个小家族定居在埃及地作为结束,而这个家族小到可以把所有儿子的名字都登载在《圣经》的篇幅里。但到了下一卷书《出埃及记》,开宗明义却出现了一大堆以色列人,在法老王的强制统治下充当奴隶。《圣经》中找不到任何其他地方,记载这当中四百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过很多关于约瑟故事的证道,也有不少讲员谈到摩西出埃及时所发生的神迹奇事,但是从没听过一篇讲章是论到这中间的四百年历史。

我们喜欢《圣经》中那些辉煌胜利的故事,而习惯于跳过一些沉寂的篇幅;我们的失望心情,会不会有些是源自这种习惯呢?我们总是急着要跳到那些奴身得赎的精彩故事,然而仔细想想,这段几乎是美国历史两倍的时间内,《圣经》却是无可奉告。

上天对于人世间,毫无声响,一片寂静。你能说这些在埃及地的希伯来奴隶对上帝不失望透顶吗?

设想你是个希伯来人,也就是亚伯拉罕的子孙,从小你就听惯了上帝给亚伯拉罕的伟大应许:有一天你的国要成为大国,要在自己的土地上安然度日——上帝不但向亚伯拉罕起誓说这些话,而且还一再地对以撒、雅各说。

作为孩子的你,也许很顺服地背诵着这些应许,但难免会觉得像是在背诵神话故事一般。

什么大国?

你和你的隔壁邻居不是正在当世间最大国的奴隶吗?

而且每天受羞辱、受鞭打,同胞兄弟才出生就已惨遭毒手。

至于那块所谓的肥沃的应许之地,正坐落在东方的某个地方,听说还被四王五王分别占领哩!

四百年的沉默,到了摩西时代,突然出现了期盼许久、难以置信的变化。

首先是上帝亲自在荆棘丛中向摩西显现,然后大声说:“我的百姓受够了痛苦,现在要看看我怎么来处理。”

接着祂施展了史上所见最雄伟的大能,以如此壮阔的手法,十次介入其间,使得埃及全地无人不相信希伯来人的上帝真是活神。

成千上万的青蛙、虱、蝇、冰雹、蝗虫,无一不证实造物主的可敬可畏。

之后四十年旷野的漂流,上帝耐心带领祂的百姓,就像“父亲背负子女”一般,供养他们衣食住行的需要,每天安排他们的行程,并且为他们争战。

上帝不公平?缄默?隐藏?

这些问题一定困扰过以色列百姓。

直到摩西时代,上帝终于露面,罚恶赏善,亲口向人说清楚讲明白,并且显现自己,先是在燃烧的荆棘中向摩西显现,后来再以云柱、火柱向以色列百姓显现。

即使上帝如此直接的介入,我们从以色列人的反应中,仍可以领悟到任何权势都有其天生的局限:能力虽然神通广大,却无法控制爱。

出埃及时,有十灾的大神迹显出上帝征服法老的大能,但在《民数记》所记载以色列人十次的悖逆,也显出能力的无能,无法达到上帝最渴望的:祂的百姓对祂的爱和忠贞。

即使展现十项全能,令人目不暇接,也无法使百姓来信靠并跟随祂。

其实,我们不需要这些以色列人来告诉我们这个事实。

环顾四周我们生活的时代,尽管有无法无天的强权势力,要让人否认上帝,诅咒家人,当苦力,甚至吃食粪便,杀害亲朋骨肉,这些都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但只有一件不在:他们无法强迫人来爱他们。

爱不是按权力法则而运作的,这一事实也许可以解释:为何上帝在运用祂的能力上有时显得不够大方。

祂造我们来爱祂,但是最壮观的神迹奇事——也是我们常偷偷想看的——却无法培育出这种爱。

就像哈尔(DouglasJohnHall)说的:“上帝的难题不是祂不能做事,而是因为祂爱世人。爱把上帝搞复杂了,就像爱让每一个生命变得错综复杂一般。”

因此,当祂的爱被冷落拒绝时,就连万物主宰的上帝也仿佛手足无措,就像一个父母失去他最宝贵的儿女时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圣经》就有段记载,道出了上帝对以色列人的这种心声:“论到你出世的景况,在你初生的日子没有为你断脐带,也没有用水洗你,使你洁净,丝毫没有撒盐在你身上,也没有用布裹你。谁的眼也不可怜你,为你做一件这样的事怜恤你;但你初生的日子扔在田野,是因你被厌恶。我从你旁边经过,见你滚在血中,就对你说:你虽在血中,仍可存活;你虽在血中,仍可存活。我使你生长好像田间所长的,你就渐渐长大,以至极其俊美,两乳成形,头发长成,你却仍然赤身露体。我从你旁边经过,看见你的时候正动爱情,便用衣襟搭在你身上,遮盖你的赤体,又向你起誓,与你结盟,你就归于我。这是主耶和华说的。那时我用水洗你,洗净你身上的血,又用油抹你。我也使你身穿绣花衣服,脚穿海狗皮鞋,并用细麻布给你束腰,用丝绸为衣披在你身上。又用妆饰打扮你,将镯子戴在你手上,将金链戴在你项上。我也将环子戴在你鼻子上,将耳环戴在你耳朵上,将华冠戴在你头上。”

然而全知的上帝早已料到,以色列民会有悲哀的结局:“我未领他们进入那地之先,他们所怀的意念,我都知道了。”

当祂的子民聚在约旦河边,跃跃欲试想着要有所改变时,上帝便让他们一尝当上帝的滋味。

上帝多么渴望祂的百姓能“存敬畏的心,常遵守我的一切诫命,使他们和他们的子孙永远得福。”然而在旷野三番四次的背叛已造成损伤。

上帝预告,百姓还会有一次严重的叛逆,也警告:“那日我必离弃他们,掩面不顾他们。”

祂的语气,带着放弃的、不如归去的味道,就如同一个吸毒少年的父母,面对孩子自我毁灭的情景感到无助;又如一个犯上酒瘾的女子的丈夫,听腻了堕落妻子永远是明天戒酒的那份痛心。

上帝接着派了一份奇特的作业给摩西,要他写一首歌教导以色列人,传给他们,使这歌见证他们的不是。这首歌传达了上帝的心声:一个遭到遗弃的恋人哀伤的心。如此,在立国之始,还沉迷在跨越约旦河的陶醉时,以色列百姓就首演了这好像国歌般的奇特曲子,没有盼望,只有毁灭的宣告。

他们先咏唱那段蒙恩的时光,上帝从荒凉之地救出他们,像眼中瞳仁一般珍爱他们,之后便是可怕的背逆,歌曲预告他们会忘记那位生养他们的上帝,再唱到将因之而来的苦难、遍地饥荒、瘟疫、饮血的箭等等。以色列民便是在这悲喜交加、响彻耳际的乐声中踏进应许地。

我像一头猎犬,沿着他们在旷野漂泊的轨迹,一路嗅着,想要找出任何线索。会幕中,上帝临在时所显出的光,百姓所吃的神奇早餐,以及一群心中不快的以色列民拖拖拉拉地沿着沙漠地,走向应许之地,却愈走愈泄气的四十年。世人对上帝失望的秘密因素,就在其间吗?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我们经常渴望上帝能够直接地显现、行事,但从以色列人惊人的失败记录来看,这种直接的显现只有带来一些“坏处”。他们立刻碰到的难题便是:缺乏个人的自由。要跟这位圣洁的上帝这么亲近,就得禁绝性行为、经期、血漏、某些衣服的质料、某类的餐饮等。这些都可能逾越了他圣洁律例的范畴,成为“选民”还是有代价的。

正如上帝无法与罪人一同居住一般,以色列人竟也发现,与上帝的圣洁是如此格格不入。琐碎的小事好像最容易困扰以色列民,臂如他们经常抱怨的食物。除了几次例外,他们在旷野四十年,每天吃一样的食物,每早晨降下来像蜜蜂滋味的吗哪(原意为:这是啥东西?)。每日吃同样单调的食物,比起为奴的日子,应该还算小事吧?可是听听他们怎么抱怨:“我们记得在埃及的时候,不花钱就吃鱼,也记得有黄瓜、西瓜、韭菜、葱、蒜。现在我们的心血枯竭了(完全失去胃口),除这吗哪之外,在我们眼前并没有别的东西。”

除了这些生活琐事,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存在,那就是上帝越靠近他们,他们就觉得离上帝越远。

摩西设下一些巨细靡遗且不得有任何闪失的亲近上帝的条例,以色列人也可以目睹上帝在至圣山与民同在的迹象,但就是没人敢闯进至圣所。如果你想知道,以色列民与上帝享有怎样的一对一的关系,且听听他们怎么说“我们死啦!我们灭亡啦!都灭亡啦!凡挨近耶和华帐幕的是必死的。”又说:“不要听上帝和我们说话,也不要见那同在的火光,恐怕我们死亡。”

伟大的科学家牛顿曾经在一次实验中,因为注视由镜片反射的光而烧伤了视网膜,导致暂时失明。即使他接连三天把自己关在完全不透光的暗室中,那股强光的影像仍然无法从他的视觉中消失。他描述说:“我虽然使尽一切办法不去想太阳的事,但只要有一丝一毫有光的意念出现,就算我在暗室中,也仿佛看到光的真相一样。”事实上,如果当时他注视那个镜片的反射光再多几分钟,恐怕就会永远失去视力。可见肉眼的接受力,是无法承受那无遮蔽的日光的。

牛顿的实验如同一个比喻,帮助我们更了解以色列人在旷野漂流日子所学到的功课。

他们本来试图让宇宙的主,能活生生地在他们中间行动。到最后,千万个欢喜逃离埃及的民众中,却只剩两个幸存者。如果你只能勉强注视烛光而已,你怎敢正视阳光?先知以赛亚说:“我们中间谁能与吞灭的火同住?”

如果上帝把自己隐藏起来,也许我们应该为此庆幸,而不是大失所望吧?

09光辉灿烂的一刻

列夫?托尔斯泰(LeoTolstoy)九岁大的时候,相信当他从三楼高的窗口掉下时,上帝能帮助他飞行起来,结果栽了个大筋斗差点把命送掉,并且第一次经历到对上帝大失所望。还好,后来他长大之后,能对他这种试验信心的举动深觉幼稚可笑。

其实,小孩子常出现类似的祷告:主啊,帮助我横跨湖水;帮助我打倒那些坏蛋;帮助我不必用功而成绩得甲。事实上,如果上帝真的垂听了那样的祷告,如果上帝像小精灵一样对我们有求必应,我们不见得会因此感恩讨他的欢喜。

然而在经历失望时,就常出现这种祷告:假如上帝带我渡过难关……假如事情能平静下来……假如我身体好了之后……那么我一定要跟随上帝。

我的朋友理查德认为:只要上帝清楚现身,行事干脆利落,讲话清楚明白,那么大家都会像小狗一样,忠心到底地跟随这样的上帝,但以色列人在旷野的经历证实理查德想错了。

也许有些人会辩说,以色列人当时的环境遭遇也实在太差了,摩西的回应尚且说是“大而可怕的旷野,有火蛇、蝎子、干旱无水之地”,这种环境谁不灰心才怪。

如果上帝给人好日子过,也赐给人他们所想要的,那么情况就会不同。

当一个名叫大卫的人出现时,《旧约》的语调,确实变得明朗些。《诗篇》78篇说:“那时,主像世人睡醒,像勇士饮酒呼喊。”至少上帝找到一个跟随自己的人,一个可以把国家托付他来建立的人。好色的大卫王其实干犯了每一条诫命,只除了一条:他是尽心、尽力、尽意地爱主。当大卫被膏立为王时,立约的梦想才再度出现。

当大卫王之子所罗门继承王位时,上帝就大开禁戒,一切人所梦想渴望的他都有。上帝赐给他一切想要的——长寿、财富,应有尽有。当他选择智慧的时候,上帝把其他的好处也都连带一起给他——富庶、尊贵、平安。他在位的时期是以色列的黄金时代,是希伯来人历史中最光辉灿烂的时刻。所罗门他十几岁就登基作王,然后成为当时最富足的人。《圣经》上说,那时在耶路撒冷的银子跟石头一般普遍。商船频繁来往,不断进贡稀世珍品。不但如此,所罗门王还极富艺术才华,一生写下篇诗章和则箴言。各地的王储贵冑都亲自前来瞻仰他的智慧裁断,欣赏他所建造的大城。

连示巴女王都神不守舍地称赞说:“我在本国里所听见论到你的事和你的智慧实在是真的。我先不信那些话,及至我来亲眼见了,才知道人所告诉我的,还不到一半。你的智慧和你的福分,越过我所听见的风声。你的臣子,你的仆人,常侍立在你面前,听你智慧的话,是有福的!耶和华你的上帝是应当称颂的!他喜悦你,使你坐以色列的国位。”在称赞之余,她还馈赠了四吨半的纯金作为临别赠礼,送给所罗门王。

上帝在这种太平盛世究竟感觉如何?

《圣经》隐约暗示出上帝是多么喜悦、快乐。

以色列中不再有怨言,所罗门为了让上帝享受被爱的滋味,还花了大量的资财,雇用了二十万工人,建造了一座如今被列为世界奇观之一的圣殿。远远望去,就像是盖上雪花的山峰一样光彩夺目。《旧约》历史发展至今,在所罗门为圣殿行奉献之礼时,可以说达到了最高潮。

试想拍一部令人眼花缭乱的外星人电影也不过如此,但这可不是在拍电影,由特效组的人员出马,而是确实在耶路撒冷城发生过。当时不但有千万人聚集一同行礼,而且当上帝的荣光充满殿宇时,连祭司都无法站立供职。上帝使所罗门建造的圣殿,成为祂在地上行事的中心,以色列百姓自愿再延长两个礼拜,在其中侍立庆祝。

所罗门曾屈膝、跪在坛前大声祷告:“我已经建造殿宇作你的居所,为你永远的住处。”但之后他便诧异地说出:“上帝果真住在地上吗?天和天上的天,尚且不足你居住的,何况我所建的这殿呢!”随后上帝回应说“你向我所祷告祈求的,我都应允了,我已将你所建这殿分别为圣……我的眼我的心也必常在那里。”

上帝对亚伯拉罕、摩西的应许至此总算完全实现,大功告成!现在,以色列人不但有自己的土地,而且拥有领土完整的国家,还有上帝威严同在的象征。凡是参与奉献大典的人,没有人可以再怀疑上帝,因为有火光云彩显现,大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这些不是在蛇蝎横行之地,而是在物产丰饶之地。

当所有环境都如此顺心得意时,起初所罗门好像很能心存感恩专一跟随上帝。《列王纪》上第8章的祷告,可以说是前所未见最伟大的祈祷。然而他一生的终结,却糟蹋尽了上帝所赐的恩典。

最懂得写诗颂扬爱情的他,却是性事最混乱的人——一生合计七百个妻室外加三百个妾室。最懂得哲理箴言的他,却沦为最荒唐最奢华的人。而最糟糕的是,这个为上帝建造辉煌圣殿的他,却为了讨好他的外邦妻妾,竟然在圣城中引进偶像来膜拜。

一代之间,所罗门把以色列国从形同初生之犊只靠上帝才能求得生存的状态,转变成自给自足的政治大国。然而这中间却同时也逐渐失去了上帝起初呼召他们的异象。可笑的是,到所罗门王死时,以色列国已变得像他们当年逃离的埃及一样,成为自负的强权,主张奴役苦力,专制统治宗教信仰的国家;只顾追求成为世上成功的大国,而把神国抛之九霄云外。

换言之,当初立约的光彩变得黯淡,让上帝不得不收回他的承诺,导致所罗门一死,以色列就分裂为二,并且朝向灭亡前进。

套用奥斯卡?王尔德的话,可以为所罗门写下这样的墓志铭:“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悲剧。一个是得不到所想要的,另一个是当人得到之后不想要的。”

所罗门可以说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特别是人所羡慕的权势地位。然而,他却逐渐转去依靠这些周遭事物而不依靠上帝。成功固然削减了他对上帝的失望感,但也同时削减了他渴慕上帝的心。他越是享尽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赏赐,越是忘记那赏赐人的主。

在旷野时,上帝的临在是以云柱火柱为记。因为太接近百姓,有时不免会迸出来极强的杀伤力。所罗门时代,祂似乎较克制自己,让君王来代表祂。以色列百姓,在旷野时被上帝的威严大能吓怕了,如今倒理所当然以为上帝只能以圣殿为中心,以为祂不过是皇室的另一景观罢了。

因着这种改变,上帝悄悄地转了方向。

你很容易看出:《旧约》花了极大的篇幅描述以色列国这前三代的王——扫罗、大卫、所罗门——之后,记载其他君王的故事就变得极其轻描淡写。

上帝从此便把注意力由君王,转移到大小先知身上。

第二部分屡屡寻觅的天父10火中传语

这真是可怕的巧合,以至于很多人认为是遭到天谴。年7月,59岁的詹金斯(DavidJenkins)牧师,在抗议声中正式就任约克大教堂的主教,他公然宣称:童女生子及死里复活的道理,不必太按字面解释。不到三天,座堂建于13世纪的木质屋顶一侧,即遭到一阵霹雳雷轰,深夜两点半,这座中世纪保存至今,北欧最大的哥特式教堂,从中蹿出了火苗……

詹金斯的反对者立刻回击:这是罪有应得……在主教就任礼中公然发声抨击主教观点而遭革职的一位牧师说,很可能是“天谴”导致的大火。也有人举出以利亚先知当着巴力先知面前,降下天火焚毁祭坛的故事。《时代》杂志,年7月23曰约克大主教座堂事件,当然是个意外。

如果真的是天谴,那怎么去解释其他更多对正统教义无情批评的事件呢?当终身批评宗教信仰不遗余力的哲学家罗素(BertrandRussell),好端端地活到了高寿时,詹金斯的言行又怎么算是触动天怒呢?如果上帝对错误的教义一视同仁,大降雷电以示惩罚,那么整个地球岂不要成了夜间闪烁的圣诞树?

不过,论到从天上降下圣火这回事,大约三千年前倒是曾经发生过一次。那就是先知云集在迦密山顶的场景。这故事有一点托尔金的特色:好像佛罗多去摩多的一段路程;以利亚长途跋涉穿过以色列,来到一座荒山,徒手单挑八百五十位假先知的阵仗。

以利亚这位在以色列中最狂野最豪迈的先知,像个大魔术师一样,吩咐人倒了十二桶水在上头。在连着三年干旱之时,这可是十分珍贵的民生物资。本以为他即将出个大笑话,没想到火真的像陨石般降下,而且热力沸腾,把石头、尘土全部烧尽,甚至像燃料般烧干了沟里的水。众民看见了,就俯伏在地说:“耶和华是神!耶和华是神!”

《圣经》中上帝这种戏剧性的参与,的确打败了恶者的势力。难怪在信仰的历史中,这场景屡被纪念,难怪耶稣时代有人误以为他是以利亚再现。即使到如今,教堂遭雷击时,也会有人联想起迦密山的一幕。

然而当我在科州的小屋把整本《圣经》读完时,却有另一种启发。

以利亚、以利沙这两位行多般神迹的先知,在《旧约》记载中只能算是特例。许多接续他们的大小先知,根本很少行什么神迹。如果我们想在先知身上找到能力之类的特性,恐怕是找错了对象。神迹奇事只是历史上的一点影像而已,并没有对以色列民带来长远的影响。复兴并没有像野火般蔓延开来,一瞬间的风光之后,以色列人又回归到背叛上帝的光景中。连亲自观赏迦密山上的神迹的亚哈王,都成为以色列历史中最恶劣的一个王。

甚至这么大的神迹对先知本身而言,也没带来深刻的影响。亚哈王深具报复心的王后耶洗别,可以把以利亚吓得落荒而逃,躲避到四十天路程之外的地方。曾在烈火、疾风或地震中与以利亚会面的上帝,如今却用极微小几近沉寂的声音来向他说话,这正预告出:一个显著的改变即将来临。

先知任谁接替以利亚做事都很不容易。

在迦密山的大场面之后,另一位先知弥迦,在类似的场景中再度遭逢亚哈王。跟以利亚一样,他也面临四百位假先知,他也为上帝传达了一篇振聋发聩的信息,但这回不但没有火降下来,弥迦反而被甩了一巴掌,成了阶下囚。

在以利亚、以利沙之后,上帝似乎局限自己在祂超自然的能力里,转以话语代替眼见的神迹。

大多数的先知,像以赛亚、何西阿、哈巴谷、耶利米、以西结,根本没有什么超自然的能力来表现;他们所有的就是上帝话语的力量。

然而,当上帝似乎越来越远离以色列百姓时,连先知本身也不免大声质问起来-连串槌人心肝、令脏倶翻、被痛苦纠结的问题,来自被上帝遗弃的子民的狂呼呐喊。

以前我总以为先知只是一群像以利亚的人,专会求上帝降灾火中传语审判异教徒,是终日无所事事的“老古董”。殊不知这些古老的先知著作,比《圣经》任何部分都更具“现代”感。它探讨我们这个世纪如乌云罩顶的问题:上帝的缄默,邪恶明显得势,世界的苦难久久不去。

先知的质问,正是本书所问的问题:上帝的不公、缄默与自隐。以色列的先知,其实是历史上最热烈地表达对上帝失望之情的人。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贫穷?为什么不见神迹?上帝到底在哪里?

“你为何永远忘记我们?为何许久离弃我们?”

你显现嘛!出声嘛!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嘛!

还有大都会贵族以赛亚的心声。他是国王的参谋策士,和以利亚的风格差异就如丘吉尔和甘地之别。他也说:“你实在是自隐的上帝”,“愿你裂天而降,愿山在你面前震动!”

耶利米更大声抗议“成功神学”未能成功。在他的时代,先知或被关在地窖,或被缒入并中,甚或被锯死。耶利米把上帝比作懦夫:“……像受惊的人,像不能救人的勇士……”

伏尔泰的描述再好不过了:全能全爱的上帝,怎么会容让世界变得这么糟呢?

哈巴谷在他的先知书里更是挑战上帝的“公理不彰”:

耶和华啊,我呼求你,你不应允,要到几时呢?

我因强暴哀求你,你还不拯救。

你为何使我看见罪孽?

你为何看着奸恶而不理呢?

先知们和其他所有以色列人一样,从小就被教导,有关上帝如何在上古时拯救百姓逃出埃及,且屈尊与百姓同在,带领百姓进入应许之地等等的光荣事迹。

但如今在几幕异象中,先知以西结瞠目结舌的从慢镜头中预见,所罗门时代令人难忘的景象、上帝充满圣殿的荣耀,所有辉煌的过去都将付之一炬。

以西结在异象中预见的,正是耶利米在现实中目睹的:巴比伦军队攻入圣殿——异教徒闯至圣所!大肆掠夺后,更放火夷为平地(史料记载当士兵人侵圣殿时,曾对空挥舞枪矛,要追捕那看不见的上帝)。

耶利米踱步在荒凉的耶路撒冷街道时,惊讶莫名,好像赛后的相扑手在石头路上蹒跚迤行。以色列的王双目被挖、沦为囚犯,众王子惨遭杀戮。在最后的围城之后,耶路撒冷的妇女,甚至残忍地烹煮吃食自己的骨肉。

作一个先知又有什么感受?请听耶利米怎么说:

因我百姓的损伤,我也受了损伤;

我哀痛,惊惶将我抓住。

但愿我的头为水,我的眼为泪的泉源,

我好为我百姓中被杀的人昼夜哭泣。

我心在我里面忧伤,我骨头都发颤。

我像醉酒的人,像被酒所胜的人。

不过,先知书中稀奇的不是这些先知们具有“现代”痛彻、失望的呐喊风格,而是穿插在这十七卷书中,上帝藉由先知们所发出的问题,提出了祂自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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